随後數日,躍龍門劍拔弩張,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唯一例外的便是李落。窈歆下落不明,李落似乎也有些沉寂了下去,甚少離屋,不過也不是什麽事都不做,李落醫術不凡,雖不敢說舉世無雙,但在躍龍門卻不做第二人想,凡有傷病,隻要不是久病内傷,一應外傷李落都能醫治個七七八八,不少負傷的族民皆被李落妙手回春,數日下來,原本诽謗李落膽小怕事的族民也都平息了怒氣,沒有人再對李落這般置身事外的模樣說三道四。
司遊倦很忙碌,起早貪黑,帶領着精壯族民時常外出,偶爾來見李落也是匆匆忙忙。李落問了幾句,原是司遊倦起意不能一味枯守,鲛人咄咄逼人,與其疲于應付,不如以攻代守,隻要斬殺鲛人,便能一勞永逸,除去這樁禍害。司遊倦曾特意向李落求教,李落并無異議,言道司遊倦放手施爲即可,不必太過束手束腳。司遊倦有些驚訝,李落的回答看似随意,甚或是有些敷衍,但總有點高深莫測的意味,一時間讓司遊倦猜不透李落心中究竟在想什麽,不過既然李落不曾阻攔,那便是說此舉大有可爲,司遊倦也就放心了,摩拳擦掌,欲與鲛人一較生死。
躍龍門外風不停雨不歇,殺意縱橫,司遊倦率此地族民與鲛人已有數次交手,各有勝負,彼此都折損了不少人手,司遊倦還曾親手重傷過幾名鲛人。不過少了李落執掌的鳴鴻之利,數度交鋒,也不能一戰全功,盡殲這些鲛人。司遊倦不是沒有請李落出手相助,卻被李落婉拒,司遊倦不解其意,隻道是李落不願沾染躍龍門裏的是非,頗有微詞,雖不至于反目,但總是多了點罅隙。
争鬥日漸加劇,不分晝夜,鲛人長于水性,身矯力健,單說武力确要勝過這些族民不止一籌,不過這些族民也并非一籌莫展,憑借五色藻的毒性和司遊倦弄水的手段,隻要小心些,不被鲛人突襲鬧得措手不及,倒也能鬥個旗鼓相當。
連着數月,這般争鬥便不曾休止過,李落門前人來人往,皆是躺着進來,站着出去,不敢說身形矯健如初,但最少也能瘸着腿走路。摩朗灘荒蕪貧瘠,着實難爲了李落的無米之炊,隻能用推宮過穴的手段勉強醫治,治标未必治本,若不能靜養,必然後患無窮。可惜李落有心,言語卻是不通,說了也沒人知道,窈蘭陵時時跟在司遊倦身側,偶爾會來李落所居的石屋,也停不了能說幾句話的工夫。不過就算是這樣的絕境,傳承凋零不堪,紛争卻從未停歇,委實讓李落百感交集。
直到有一天,有族民無意間探知了鲛人的一處巢穴,司遊倦摩拳擦掌,便要率領族民将這處的鲛人圍殺在洞穴之中。有五色藻在手,隻要不是狡兔三窟,司遊倦少說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将這處洞穴中的鲛人趕盡殺絕,一吐前段日子的憋悶。
就在司遊倦籌謀劃策,對這些族民耳提面命的時候,李落竟然難得的離開了石屋,來到了人群邊上靜靜的聽着衆人争論什麽。
窈蘭陵眼尖,看到李落驚呼一聲道:“李少俠,你怎麽來啦。”
司遊倦一愣,連忙擡頭看着李落,有些錯愕,不過亦是欣喜,強如李落若能出手,此行勝算自然還會再多幾分。
“李……王爺,打算出手了麽?”司遊倦朗笑道。
李落颔首示意,果然,人身處的境地不同,氣度便也有了分别,司遊倦執掌一族之民,在躍龍門下說一不二,數月下來,自然就有了風采,再加上本就是扶琮難得一見的勇士,言談舉止,風采氣度,再不是當初見到李落時恭恭敬敬的模樣了。
“嗯,前些日子有些思緒不曾理清,前幾日差不多想通了,就來看看這裏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哈哈,有王爺相助,那是如虎添翼,這次我倒要看看那些鲛人能往哪裏逃!”
李落微微一笑,神色如常的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司遊倦分派人手,既然李落願意出手相助,自然可以放手一搏。
少頃,一行四十餘衆穿過山中裂縫出了石窟,皆是族中青壯善戰之輩,石窟中僅餘老幼婦孺,司遊倦欲圖破釜沉舟,石窟中幾無防備,倘若被鲛人鑽了空子,今日一戰隻怕會一敗塗地。出奇的是李落并沒有阻攔,很是淡然的跟在人群之中,不言不語。
躍龍門外風擊浪濤,似乎也感受到了諸人身上的殺氣,便連天色也愈加的愁雲慘淡起來。山路濕滑陡峭,一行衆人悉數穿着鬥篷,帶着面具,借着風浪聲掩蓋行迹,悄無聲息的掩向山側一處。
沒有走太遠,約莫不到半個時辰,就見在前方領路的族人揮手示意,李落一怔,此處幾乎比鄰着石窟,近在咫尺,若是鲛人當真藏身此地,那端可稱得上是燈下黑了。
司遊倦亦有些難以置信,訝聲低語道:“就在這裏?”
窈蘭陵問了一聲,随即點了點頭,言道那族人看見鲛人出入之地便是此處了。
眼前是一片稍顯平緩些的石坡,坡上的山石棱角早已被海浪打磨的幹幹淨淨,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司遊倦蹲下身子,仔仔細細的小心探查着這片緩坡,入目所見,除了岩石就隻有海水了,看不到在哪裏有鲛人的蹤迹。
司遊倦狐疑的看了看領路的族民,問道:“沒看錯?”
那族民指了指水面,小聲嘀咕了一句,窈蘭陵眼中閃過一絲異芒,低聲說道:“洞穴的入口就在水下,他看到過鲛人出入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