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背後的海岸依然怪石嶙峋,形如石林,高低不平的排布在海面上。這裏就是漁場,沒有船,水中又有鲛人窺視在側,窈歆的族民不敢再往遠,實則已被禁锢在這片數十裏的海域當中。
李落披了一件鬥篷,戴上了面具,環目一掃,已不知道哪個是司遊倦了。礁石上人影晃動,忙着撒網,看似雜亂,實則暗藏玄機,難怪司遊倦早前數日不曾捕上來一條魚,在這裏打魚,與天争,與地鬥,防備伺機而動的鲛人不說,還要和海裏的遊魚鬥智鬥勇,着實不容易。李落看了好一會,實在找不到自己可以插手的地方,随即蹲坐在一塊數丈高的礁石上,替打魚的人望風,以防鲛人偷襲。
今天運氣不錯,剛撒網不久就有海魚落網,拖拽出七八條三尺長的大魚,節省着點足夠一天的口糧了。漁網還沒有收,能多打幾條魚也是好的,誰知道到了明天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
打魚的族民興緻頗高,彼此招呼着,想要再多捕些魚。不遠處水面一陣翻滾,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水下掙紮,看情形個頭還不小。李落定睛望去,隻見海面上冒出一個人影,身形纖細,李落一眼就認出是窈蘭陵。窈蘭陵發力遊向一塊礁石,手中緊緊攥着漁網一角,眼看就要摸上礁石邊緣,忽然身後水面濺起幾根數尺高的水柱,半截魚尾揚出海面,狠狠的砸了下去,湧起的浪頭将窈蘭陵的整個身子都淹沒在了水下,非但如此,也不知道漁網裏是哪種海魚,力氣大的驚人,反倒将窈蘭陵拉扯着拽向遠處。
幾聲驚呼,緊接着傳來幾聲入水的噗通聲,數道身影極快的遊向窈蘭陵,隻不過水性再好,到了水中總比不過遊魚。眼見窈蘭陵被拽向海面深處,與礁石越來越遠,而那數道身影雖說拼了命遊向窈蘭陵,不見靠近,反而漸行漸遠。
就在這時,水霧中有一個聲音怒吼道:“快撒手!”是司遊倦的喝聲。
也不知道是窈蘭陵亂了方寸還是幹脆沒有聽見司遊倦厲聲怒喝,執拗的死命拽着漁網就是不松手。司遊倦見狀氣急敗壞的罵道:“小娘皮……”
海面上亂作一團,誰也沒有留意到幾支微微拱起的細小波紋,迅疾而無聲的悄悄掩向窈蘭陵。
高處,李落劍眉一揚,縱身躍下礁石,身如急電,宛如破空而至的鷹隼一般刺向水花飛濺的那片海域。半空中,李落去勢不減,沒有刻意打量,好似腳底長了眼睛,不偏不倚的在半途中輕輕點了點遊向窈蘭陵的人影肩頭,借力撲了出去,後發先至,搶到窈蘭陵身後,一隻手扣住窈蘭陵後頸,猛然向水中壓了下去,鳴鴻刀畫了一個半圓,似乎有幾聲細微的叮叮聲,轉即便被窈蘭陵嗆水之後的掙紮動靜掩蓋的半點不剩。李落神色不變,低喝一聲,單憑窈蘭陵拼命浮向海面的力道,将窈蘭陵提出了水面,向身後甩了出去。窈蘭陵猶自攥着漁網不撒手,李落也不廢話,鳴鴻一引,将漁網割斷,随手将窈蘭陵丢了回去。
危機暫解,衆人一陣歡呼,隻是誰也沒有看到李落眼中的凝重和殺氣,就在鳴鴻割斷漁網的當口,李落左手一伸,将另一半漁網纏在手臂上,運氣一拉,身子猛地向前竄出一丈有餘,鳴鴻倒豎,以分山斷海之勢斬向海面之下,接着一個擰身,穩穩落在海面上。
諸般變故兔起鹘落,用電光石火也難以形容其萬一,就見李落半身入水,半身在海面之上,猶如神迹,随着海浪起伏不定。身後諸人目瞪口呆,俱都屏息靜氣,形如見鬼一般盯着李落。
司遊倦大叫一聲好,喝道:“快拉回來!”
“别過來!”李落沉喝一聲,緩緩站直了身子,鳴鴻刀從水中抽了出來,一縷鮮血順着刀身蕩了開來,海水晃動,露出海面下的半條魚身,腳下踩着的正是那條險些将窈蘭陵拖入深海的大魚。
司遊倦不明所以,愕然望着李落,一衆族民也是一頭霧水,看看司遊倦,再瞧瞧李落,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李落靜靜的踏海而立,緩緩伸手将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前不遠處的海面。
時間仿佛凝滞了,就在衆人茫然不解的當口,忽然從水面下浮出三顆腦袋,口鼻皆在水面之下,隻露出一雙眼睛,漠然的注視着李落。
身後傳來陣陣驚呼,呼嘯聲此起彼伏,衆人如臨大敵,迅速靠在一起,大氣也不敢喘的盯着浮出海面的那三顆腦袋。
“鲛人!”司遊倦驚駭呼道,一時卻不敢有絲毫異動,生怕激怒了這三個鲛人,給李落惹來殺身之禍。
一息,兩息,三息……半刻,司遊倦度日如年,李落沒有動,那三個鲛人也沒有動,時間仿佛停滞了,如果不是有海浪起伏不定,錯眼間直叫人以爲這是一幅靜滞的畫面。
海浪湧向海岸,将大魚的屍體和站在魚身上的李落緩慢推向黑山這側,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三個鲛人才悄然無聲的沉入水下。司遊倦猛然提起了心,緊張的打量着海面四處,生恐這些兇殘的鲛人會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直到李落離岸邊隻有三丈遠近時司遊倦才長出了一口氣,提氣躍上一塊礁石,目如冷電,審視着石下這片海域。有族民入水将漁網連同大魚拖向岸邊,邊退邊警惕的看着四周。
“王爺,你沒事吧?”
“沒事,它們已經走了。”李落收起鳴鴻刀,輕輕一笑,看着身側幾個族民颔首一禮,飄然退回了岸上。
司遊倦跑到李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