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試探着問道:“已經過去數百年了,當年那人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們還要守着這個誓言麽?”
異族首領看着李落,似乎很吃驚李落會有這樣的疑問,淡淡說道:“恩公名号連山,但連山卻不僅僅隻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世代相傳的稱号。”
李落一怔,随即恍然,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萬梅園中石上所刻就說得通了。
“你既已看到了結局,爲什麽不帶着你的族人離開躍龍門,你們已經守了四百七十年,想來連山前輩也不能苛求太多。”
“呵呵,說好聽些是當守先祖一諾,說不好聽了,現如今就算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什麽,走不了?”司遊倦有些急了,如果這裏的人出不去,那也就是說自己和李落兩人也要被困死終老在這躍龍門裏,如何能不讓司遊倦大驚失色。
李落神色自若,倒不覺有多少驚懼,平聲問道:“這是什麽緣故?”
“我們現在已無餘力掌控沉海石了。”
李落摸了摸鼻尖,一頭霧水道:“沉海石又是什麽?”
“沉海石是一塊天外隕石,就在躍龍門下的海水之中,有數十丈大小,通體由一種世所罕見的奇石凝聚而成,有破水神效,可分江斷海……”
“分江斷海?這怎麽可能,又不是神話故事。”司遊倦打斷道,滿臉的不相信。不單是司遊倦,李落也不相信,就算身上穿了一件避水衣,但那也不過是因爲遊蛇皮光滑不透水的效用罷了,并非有真正的避水神效。
“聽起來的确是無稽之談,不過确有其事,躍龍門外風浪險惡,猶是船靠近山邊的時候最危險,就算是技藝娴熟的操船高手也難保不會撞上礁石,而且恩公當年打造的海船還無人操持,如此一來就更加雪上加霜,正是因爲這個緣故,才有恩公的驚世之舉。”
“難道說船還能遊走在海底?”李落将信将疑的問道。
“若不是潛海而行,怎麽能避得開躍龍門前的狂風巨浪。”異族首領淡然說道,李落和司遊倦難以置信的神情也在意料之中,頗是理所當然的接道,“當年恩公才智震古爍今,不做第二人想,絕非常人能猜測其才學見識的萬分之一。”
李落深以爲然,能夠打造出鬼船這樣僅靠星辰之力就能分辨航向,借海流風力遨遊東海,機關之精巧,技藝之高超,在李落生平所見中絕無僅有,隻怕再過百年,也未必能有人解開四百年前那位連山大才的手段。
“恩公如何打造海船我族先輩并不明了,隻知道每艘船相隔九年會重回躍龍門,沒有任何征兆,有時候是一夜過後,有時候是眨眼之間,船會突然出現在沉海石旁停泊靠岸,短則三日,長則九日,這些船就又會從沉海石旁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不知去處,但終有一天會重回躍龍門。”
司遊倦和李落皆咽了一口唾沫,如果不是異族首領說的一本正經,兼有數百年前的壁畫爲證,司遊倦差點都要破口大罵了,這哪裏是什麽故事,分明比那些吟遊說書的還要不靠譜。
“沉海石以沉海爲名,船在水底,隻有鲛人能遊過去,自從人鲛兩族反目,我族一脈已經有近五十年沒有靠近過沉海石了。”異族首領澀聲說道,言語中有些懊惱,有些喪氣,似是愧對先祖列宗,“其實能不能去到沉海石于我人族一脈而言無足輕重,就算我們去得了沉海石,一樣上不了船。”
“這是爲什麽?”司遊倦疑聲問道,這可是眼下唯一能看到希望的出路。
“船上有當年恩公設下的禁制,我族中人一旦登船,必死無疑,不過外人倒是沒有關系……”
“太好了。”司遊倦擊掌喜道,瞬間便覺一股帶着刺骨殺意的眼神從窈蘭陵處逼了過來,司遊倦忙不倏輕咳一聲,大義凜然的喝道,“你們那位恩人忒地小心眼,都這樣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恩公善謀多疑,不放心我們無可厚非,而且當年設下禁制一事當真要說起來也怨不着恩公,而是我族先祖怕族中後人有人背誓不遵,才懇請恩公設了這道禁制,斷絕後人違背誓言的念頭。”
“有那麽神?我才不信!你們試過麽?”
“試過的人都死了。”異族首領平靜說道,不知道此刻心裏是怨恨當年那位恩人絕情絕義,還是怨恨當初族中先輩的愚忠和狠心。司遊倦啧了一聲,沒有接言。
“船既然是停泊在海面之下,那也就是說海船修補皆要靠鲛人一族,當年你們先祖随那人出海,困居在躍龍門,難不成就爲了震懾監視鲛人一族麽?”
“不是這樣的,海船修補隻是其一,更重要的牽星石。”
“牽星石?”李落一怔,忽然想起當日在東海鬼船船艙中見到的那塊藍色巨石,當年初見皖衣時,她魅靈如鬼,曾告訴李落那塊藍色巨石可以感應星辰之力從而航行海上,那時李落隻當是怪力亂神之語,如今想來,的的确确是自己坐井觀天了。
“正是牽星石,恩公打造的海船能夠航行無阻,根源就在牽星石,而海船修補固然重要,卻不過是粗枝末葉而已。”
李落想起鬼船艙底那些繁複到讓人頭暈目眩的機關,不由得多信了幾分,和聲接道:“躍龍門是一個還恩報恩的故事,曆經百年風霜,有忠義,有堅持,有無奈,有背叛,變成了如今人鲛兩族争鬥不休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