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雙目赤紅,指着男子鼻子喝罵道:“姓安的,你嘴巴放幹淨點,老娘怎麽就有辱風化了,今個不把話說清楚就别想走!”
“哼,要不是看在好男不跟女鬥的份上,安某早就拆了你這酒樓,省得你在這裏勾引野男人,敗壞酒行的名聲。”
“你……”
“白姑娘,”居中的中年男子慢條斯理的說道,“怎麽說你也是出身白家屠蘇一脈的人,酒行的規矩想來你不會不知道,白家乃是我壺觞酒商的執鼎牛耳,縱然勢大,但也要講規矩不是,你不入酒行,自行其事,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那這酒再好也沒法子賣啊。再者說了,你一個出過閣的婦道人家,說好聽了是尤家遺孀,說不好聽了,誰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屠蘇白家還認不認你都兩說,你倒好,打着白家的旗号招搖過市,啧啧,不覺得丢人麽。”
中年男子柔中帶刺,雖然沒有做潑婦罵街的模樣,可是這字字句句都是誅心之言,着實惡毒。女子盛怒,俏臉漲紅,氣得柳眉倒豎,厲聲喝問道,“安不期,你說我不守規矩,那我倒要問你,我開我自家的酒樓,領的是官府的批文,一沒有少了府衙的稅賦,二沒有賣假酒賺那黑心錢,三還是說我沒有拜會儀狄城的酒行?該做的我都做了,如今你苦苦相逼,整個儀狄城就許你賣酒麽?還是你瞧着我們孤兒寡女的好欺負,三番四次登門挑釁,簡直是欺人太甚!”
“嚯,好一個倒打一耙牙尖嘴利的主,我好心收留你們,你非但不領情,還要壞了酒行的規矩,酒是不是假酒先不說,你這心怕是黑得很。”
“呸,收留我們?你還好意思舔着臉說出口,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盜女娼的龌龊心思,當我看不出來麽。老娘就算要勾引野男人,也瞧不上你們安家這樣面上一套,背地裏一套的軟蛋。”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道:“話别說的這麽難聽,就算你不嫌害臊,我還覺着髒呢。”
話音落罷,三名男子身後圍觀的幾個潑皮兒哄堂大笑,其中一個勾了勾手指,怪叫道:“安大老爺,你嫌髒,咱們黑龍幫可不嫌髒,小娘皮,你瞧哥幾個怎麽樣,地地道道的野男人,你想要什麽口味的都有,哈哈。”
一衆地痞肆無忌憚的調笑着,女子嬌軀輕顫,氣得臉上蒼白一片,死死的抓着門框,怒目而視,卻又無可奈何。反觀這名中年男子卻是一副成竹在胸,有恃無恐的模樣,和顔中帶着譏諷,輕蔑的盯着門前女子。這般騷動,卻不見有官府衙役出面,想來定是有人先前已經打點好了。
女子身後還有一個年紀小些的清瘦女兒家,身子半藏在門後,雙目含淚,驚慌無助的看着樓前圍觀的衆人。
看的人多,指指點點的更多,不知道從哪裏來了幾個婦人,一臉尖酸刻薄相,家長裏短的咒罵着,說的話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痛訴着女子的罪過,勾引了哪家的男人,逼的誰家妻離子散雲雲,就算遊方的說書人怕也講不出這般精彩的橋段來。
說的多了,衆口铄金,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這捕風捉影的人也就越來越多。當然也有人看出蹊跷,瞧着女子身單力薄,可憐無助,頗有同情,隻不過想到那些個五大三粗,一臉匪相的地痞惡霸,有心仗義執言,最後也無人敢開口,隻能暗自歎息,各掃門前雪,休問他人事。
世道艱難,人心叵測,少了一顆七巧玲珑心,多了世事劫難,若是遂了中年男子的念,興許也就沒有這些事了。隻是人總得有念想和堅持才對,倘若事事退讓,活着也沒多少意思。
圍觀衆人漸漸被煽動起來,有些本不知道虛實的好事之人也跟着斥責起來,隻要有人活的比自己凄慘,仿佛自己的日子也會變好過些,僅此而已。
人群後有人悄悄向那幾個尖酸婦人偷偷送來臭蛋爛菜,眼見就要動手了,這樣一鬧,這名柔弱女子再想在儀狄城立足可就千難萬難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掌櫃,你這裏可有屠蘇酒麽?來兩壇。”
人群一靜,數十道目光齊齊望向人群中說話的清秀男子。李落灑然一笑,信步上前,和聲說道:“要好酒。”
女子一愣,隻覺眼前這個清秀男子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随即大喜過望,嬌呼道:“有啊,地道的白家屠蘇,絕不作假!”
李落點了點頭,笑道:“甚好。”
這一變故讓來勢洶洶的安家三人始料未及,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陰鸷,向身後一個地痞使了個眼色,地痞會意,咧開嘴笑了笑,邁着步子攔在李落身前,陰陽怪氣的說道:“沒長眼睛麽,沒瞧見這正談正經事呢麽,湊什麽熱鬧,想賣酒去别處賣,滾!”
李落神色不變,平靜的看着眼前惡霸,淡淡說道:“你知道屠蘇酒應該怎麽喝麽?”
地痞一愣神,撓撓頭,這愣頭青不單不長眼睛,而且看着還有些呆,都這個時候了還問些莫名其妙的廢話,大咧咧應道:“酒當然要用嘴喝,難道還要用屁股喝不成?”
一衆地痞放肆的大笑着,眼睛裏倒也有點兇光,大概是想着一會要怎麽收拾這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憨包傻子。女子一臉擔憂,正要上前攔下惡霸,卻見李落搖了搖頭,平聲說道:“屠蘇酒不是這麽喝的,剩終朝襟裾相對,縱委蛇,人已厭狂疏;呼燈且覓朱家去,痛飲屠蘇。屠蘇酒是要痛飲的,想喝屠蘇美酒,就要有仗義每多屠狗輩的意氣。”
說話間,李落一揮手,一聲脆響,眼前的地痞騰空倒飛了出去,撞在了安家三人身上,四個人化成了滾地的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