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道門的後面?”
“不錯。”
“任前輩到的地方就是這裏麽?”
任重想了想,搖頭回道:“那次我沒有一起下來,不知道他們看到的是不是就是這道石門後的東西。”
李落沉默片刻,道:“這裏你來過?”
“自然來過。”
“帶路吧。”
任重展顔一笑,和聲說道:“好,王爺請。”說罷,任重推開了石門,甚是磊落的背身走了進去。
石門一開,一縷冷幽的寒光一閃而過,仿佛是雲帶霧紗,輕巧的拂過山石棱角,慢慢飄向遠處。李落呼吸一滞,略略猶豫之後這才跟着任重踏進了這道石門。
進來之前,李落猜測過這道石門之後究竟藏着什麽秘密,哪怕是再光怪陸離和難以置信的事李落也都有所準備,隻是等看到了石門後的情形,李落還是倒吸了一口氣。
石門背後寒光尚在,有些冷清,但已經無需借助火光就能看清四周情形。寒光一道接着一道,有的快,有的慢,彼此追逐着從高到低,又從低到高,宛若一條條遊魚,而就在三丈之外,赫然就有一條活生生的三尺大魚正好奇的透過牆壁打量着李落和任重,旋即一個擺尾,身形遠去消失不見。
這道牆壁竟是一塊通體透明的罕見冰石,而那些寒光正是水波蕩漾的時候投下來的幾縷光線,這座石室不在别處,就在鏡水潭底。
“鏡水潭底?”
“不錯,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比王爺還要驚訝,從未想過世上竟然能有這樣一塊完整無暇的冰晶石,天地造化,果然非人力能及。”任重感慨道。
李落收起訝色,沉聲說道:“的确,不過如果隻是奇景而已,你不必花費這麽大的心思帶我來這裏吧。”
“那是當然。”任重輕輕一笑,輕車熟路的點亮了石室中的幾盞油燈,瞬間整個石室都亮了起來。任重轉身看着李落,緩緩說道:“這才是我想讓王爺看的東西。”
任重讓開幾步,露出了擋在身後的東西。石室正中是一張五尺方圓的圓形石桌,上面沒有筆墨紙硯和茶杯酒盅,而是數百個大小不一的石刻雕像,其中有飛鳥走獸,還有遊魚地鼠,最多的還是一個個人偶,看似雜亂無章的擺放在石桌上。
石雕上已經落滿了灰塵,看不清面目,不過倒也覺着傳神,比起進來時那兩尊石像的雕刻技藝要好上不少。李落眉頭緊皺,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些石雕,不知何故,看到這些人偶的時候讓李落心中生出一股極不舒服的煩躁來,似有縷縷魔念,搗弄着讓李落砸爛這些石雕人偶。李落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雜念,踏前一步,又多看了幾眼,忽然,眼前這些雜亂擺放的石雕人偶之間好似生出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将這些石雕人偶連了起來,宛若蛛網,依舊亂象叢生,隻是這些亂象之中好像藏着什麽規律,讓李落莫名的有些心悸,仿佛有千絲萬縷的頭緒,隻是想要抓住一根的時候卻又千難萬難。
任重平靜的走到李落身邊,背手與李落并肩而立,也将目光落在了石桌上。兩個人形如多年未見的故友,哪還有剛才一番冷冽交手時的模樣。
石桌兩側各有一張石椅,不再是微雕,坐下去一個人綽綽有餘。石椅上布滿了灰塵,李落輕輕掠去灰塵,隻是一張尋常的石椅,并不曾有什麽出奇。
李落腦海中一片迷霧,好像有什麽念頭不停的時隐時現,但想抓住的時候卻總是差了那麽一絲。李落擡頭看着任重,有些不解,沉聲問道:“就這樣?”
“就這樣。”任重淡淡答道,聲音波瀾不驚,不過多了點别的意味,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理所當然的如釋重負。
“這是任前輩想讓我看到的麽?”
“也許是,也許不是。”
李落點了點頭,道:“不錯,不管這是不是任前輩想讓我看的,但這些卻是你想讓我看到的東西。”
“王爺所言極是。”
“現在我看了,又該如何?”
“看了便是看了,沒有如何。”
“是這樣麽?”
“是。”任重笃定的答道。
耗費了這麽大的心力,不惜舍棄北府膠着的戰況,南下漳州,到頭來卻是一句沒有如何的結果。李落沒有多想這裏是不是就是任遠衫臨死之前囑托任重一定要帶自己來的地方,如果連任重的真假都難以分辨,那麽任遠衫的這句話也一樣可有可無。不過冥冥之中李落有一個念頭,任遠衫說過那句話,而且這裏也正是任遠衫想讓李落看到的地方,隻是不知道現在李落看見的和當初任遠衫看見是否還是同一個景象。
李落撚起一隻人偶,吹了吹人偶上的灰塵。人偶隻比手掌大些,入手沉重,看不出是何物所制,冰冰涼涼,也不知道是因爲潭底寒涼還是質地就是如此。
李落仔細凝視着掌中人偶,衣袂配飾雕刻的栩栩如生,唯有臉上模糊一片,除了發髻,竟然沒有口鼻眼眉,空無一物。
“你不是任重。”李落淡淡說道。
任重也拿起一隻走獸的石雕,吹去灰塵,笃定的答道:“如果我說是,王爺也不會信。”
“你既然能用任重和譚遠的名字,我相信譚家一定有人名叫譚遠,而任前輩也一定會有一個名叫任重的兒子,他們如今在哪裏?”
“這對于王爺來說重要麽?難道不是這裏的秘密對于王爺而言更爲緊要麽?”
“很重要,如果他們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在你的手上,那我定要殺了你替他們報仇。”看着任重吃驚的神情,李落吐了一口濁氣,接道,“比起這裏的秘密,替他們報仇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
“任重是任遠衫的兒子,任遠衫聽命于王爺,王爺爲任家報仇也在情理之中,隻是這與譚遠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