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一桌和麻七離的不近,羅雀又是刻意壓低了聲音,沒想到剛一說完,就見麻七忽然擡頭看了羅雀一眼,咧嘴一笑,羅雀心中一凜,冷汗不由自主的從額頭滲了出來。好在麻七隻是看了羅雀一眼,便又低頭吃起飯來,羅雀這才松了一口氣。
李落哦了一聲,瞧着羅雀的神色,想必這位彌天大聖兇名在外,亦正亦邪之說怕也是貼了金的,多半還是邪氣重些。
“一會吃完飯咱們就動身吧。”
李落不置可否,羅雀顯然不想留在竹樓的是非地,麻七雖然内力不凡,但李落倒也無懼,怎麽說身邊還有谷梁淚在,這世上單打獨鬥怕是沒幾人會是谷梁淚的對手,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事還沒有眉目,沒有節外生枝的道理,随即點頭應下。
不過想避開麻煩的時候,麻煩說不定就會先一步找上門來。
羅雀剛喚來店夥計結賬,李落就聽到身後有人跌跌撞撞的靠了過來,腳步浮虛,似是大病初愈一般,沒走幾步就喘上了粗氣。
李落看了谷梁淚一眼,無奈苦笑,在羅雀微微失色發緊的眼神中,一個手掌沒有半分猶豫的拍上了李落後背,留下一個清晰油膩的手印,接着就是尚顯稚嫩,卻沒有半點客氣的聲音問道:“你背的是啥?”
李落回頭,身後就站着剛吃了飯,嘴角的油漬都沒有來得及擦的孩童,一臉好奇,不過更多的是理所當然,不停用手揉捏着李落背上用布包裹的長盒當關。
李落笑了笑,使了個眼色,攔住臉色不善的風狸,不着痕迹的蕩開孩童沾滿油污的手,和聲說道:“随身的盒子。”
“盒子?裏面裝什麽好玩的了?”
“不是什麽好玩的,是我防身用的兵刃。”
“打開讓我看看。”孩童漫不經心的喝令道。
李落愣了愣,擡頭望向麻七,麻七放下碗筷,木然看着李落,沒有說話,一旁女子雙臂抱在懷中,冷冷盯着李落,見李落沒有立刻打開盒子讓孩童看,反而看着麻七,臉色便即沉了下來,叱道:“聾了嗎?打開!”
李落摸了摸鼻尖,很是無語,不知道這孩童是無心還是有人故意指點,要來尋自己的麻煩。
事到臨頭避無可避,羅雀長身而起,抱拳一禮,不卑不亢的說道:“麻七爺,你是江湖前輩,向來被我等江湖後進尊敬,行走江湖的,随身的兵器就是自己的一條命,獨門兵刃更加不能輕易示人,麻七爺,還望行個方便。”
麻七呆滞片刻,漠然哦了一聲。身旁女子冷笑一聲道:“什麽江湖規矩,我不是江湖中人,我兒子也不是江湖中人,江湖的規矩管不着我們,想看就得看,啰裏啰嗦的說這麽多幹嘛!”
羅雀臉色微沉,沉聲說道:“麻夫人,七爺,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夫君,你瞧瞧,這江湖上的毛頭小子都敢不把你放在眼裏了。”女子嬌嗔發嗲道,聞者偏體生寒,也不知道這堂堂的彌天大聖是怎麽熬過來的。
麻七動了動嘴皮,不含一絲感情的說道:“看看。”
“麻七爺……”羅雀還待再說,李落揚手止住羅雀,和顔看着身前一副看好戲模樣的孩童,平聲說道:“我給你一樣更好看好玩的東西,怎麽樣?”
“拿來。”孩童大咧咧伸手叫道。
李落四下打量了一眼,向站在一旁瞧熱鬧的竹樓掌櫃和顔一禮道:“掌櫃,借紅紙一用。”
竹樓掌櫃一愣,掃了麻七一眼,麻七呆呆出神,對李落說話充耳不聞。在竹樓吃飯,就算拜了靈仙教的山門,爲了一個素不相幹的人招惹麻七這樣的兇神,掌櫃自然不願意,不過借張紅紙倒也無傷大雅,麻七再怎麽蠻橫無禮也怪罪不到靈仙教的頭上。
竹樓掌櫃向一個店夥計仰首示意,夥計快步從賬台後取出一張紅紙交給李落。一衆食客翹首張望,一半好奇,一半幸災樂禍,不過都猜不出這一張紅紙能變出什麽花樣來。
李落笑了笑,極快的折疊起紅紙來,手指翻舞,幾近虛影,如果不細看,幾乎分辨不出紙上橫豎的折痕從何而來。眨眼間,一隻栩栩如生的飛鳳躍然紙上,可惜沒有五彩絲帶,少了幾分毫光文彩,不過依舊惟妙惟肖。
雖是個手劄的玩意,但端可稱得上巧奪天工,用料隻是俗物,這隻飛鳳卻極爲不凡,便是谷梁淚也情不自禁的低呼一聲,美目泛起漣漪,不知道李落竟然還藏着這門絕藝。
孩童目不轉睛的盯着李落掌心的飛鳳,驚訝的嘴巴也合不上,一把從李落手中搶了過來,嚷嚷着向女子跑了過去,叫道:“娘,你快看,好漂亮啊。”
女子瞪了李落一眼,顯然對剛才的事還記恨于心,不過看見自家兒子高興,也就陪着高興,一時倒忘了再找李落的麻煩。
麻七也收回了目光,難得多看了李落一眼,眼神中終于多了一絲異色。
羅雀知機,結了賬,向竹樓掌櫃招呼一聲,一行六人便要離開竹樓,哪知道剛走到門口,就聽身後拿着飛鳳的孩童嚷叫道:“爹,攔住他們,娘,别讓他們跑了!”
羅雀眼前一花,麻七那張木讷呆闆的臉擋在諸人身前,木然說道:“回去。”
羅雀勃然變色,就算泥捏的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更别說這樣三番四次的欺上頭來。
“麻七爺攔住我們是什麽道理?”
麻七沉悶的嗯了一聲,一指背後,李落回頭看去,剛剛才紮好的鳳舞流霞已經被那孩童撕成了兩半,捏的皺皺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