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顯眼的逐客令,李落展顔一笑,倒也知趣,颔首示謝,起身就要離去,舒解劍卻跑了出來,驚訝喚道:“李兄,你要走了?”
“嗯。”
舒解劍極是不舍,連聲挽留,絲毫沒有留意到奚霜華不住的使着眼色,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李落瞧的分明,自然不會讓奚霜華爲難,推說谷梁淚身子不适,舒解劍這才遺憾作罷,不過卻又很熱切的約下再見的日子,定要請李落喝酒。李落推辭不過,隻得應了下來。
奚霜華心驚膽戰的看着唠唠叨叨的自家呆子,唯恐惹得李落生惱,好在李落從頭到尾都謙遜有禮,沒有不耐煩的模樣,這才讓奚霜華稍稍放下了心。再聽着舒解劍約好了過些日子再聚,奚霜華已是無語,忌憚的看了看李落,欲言又止,終了還是沒說什麽。
離開舒解劍的院子,李落和谷梁淚相視一笑,這兩個人的确有些不同常人,不過心腸都不壞,别看奚霜華口舌了得,不過能容得下舒解劍這樣的書呆子,心性想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天色剛剛暗下去不久,正是西狩城華燈初上的時候。
“真沒想到一時無心之舉,竟然這麽容易解了這樁難題,多虧了你啊。”
谷梁淚輕輕一笑,道:“這就是書上說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吧。”
“那咱們……”
“過去看看這個神秘的麒麟盤口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反正回去了也不能安心。”
李落心中一暖,好一個善解人意的人兒。走了幾步,忽然李落腳下一頓,看着谷梁淚身側的風狸,和顔悅色的說道:“風狸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風狸打斷,風狸很認真的說道:“風狸自小就笨,說話也不會拐彎抹角,好多時候都是想起什麽就說什麽,二公子,你想求我什麽事?”
李落目瞪口呆,原想讓風狸在外人面前多少給自己留點顔面,隻是現在這句話卻說不出口了,不是風狸太笨,而是太聰明了,李落的道心一時搖搖欲墜,半晌才緩緩說道:“算了,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一晃神又忘了。”
“哦,好啊,二公子想起來了記得告訴風狸呢。”
李落嗯了一聲,沒再多說,倒是留下了谷梁淚宛若銀鈴般的輕笑聲。
這一次李落找對了地方,奚霜華言無不盡,無須再問路人就找到了藏匿在西狩城中的麒麟盤口。
城南一角。
李落三人站在道旁看着對面,良久,李落才半信半疑的問道:“這,會是麒麟盤口麽?奚姑娘不會騙我們吧?”
“應該不會。”谷梁淚答了一句,隻是言語中也有些疑惑。
眼前街邊斜斜沒入城南深處的這條巷子很不起眼,歪歪扭扭,甚或是可以說殘破不堪。低矮雜亂的屋子,堆放的各色雜物,煙火混着黑煙,濃霧缭繞中一派烏煙瘴氣的景象,錯眼間李落以爲又回到了往生崖下的地底鬼市中。
巷子在煙霧籠罩下有些扭曲,很窄,不時有人影劃過黑霧,很像一個個遊魂野鬼,怎麽看都不像人間道,反而更像一條黃泉路,實在讓人想不到風景秀麗的西狩城中竟然還有這麽一處詭異的地方。
李落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鎖,有躊躇之意,正是擔憂身邊的谷梁淚。
“我去看看。”風狸說了一句,就要動身,李落伸手攔住風狸,沉聲說道:“先等等。”
“再等天就亮啦。”
“一起去吧。”谷梁淚輕輕一笑,輕柔的看着李落,“王爺别擔心,有我在呢。”
李落一怔,這才醒覺谷梁淚并非尋常女子,自己何苦患得患失,當即灑然應道:“是我多慮了,一起去吧。”
三人緩步進了小巷,一到巷子裏,煙氣刺鼻,有一股奇怪嗆人的味道,說不上好聞難聞,隻是覺得古怪。
巷口很窄,身在巷子之中反而覺得寬敞了些,李落定睛一望,才知這小小巷子别有乾坤。
沿街的屋子門臉都不大,矮矮小小,泛着黑乎乎的油光,不過幾乎每間屋子裏都亮着燈,似乎這條巷子裏的人都睡的晚。
黑霧中的人影顯露出了蹤迹,不是什麽鬼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衣着褴褛的乞丐老者,也有袒胸露乳的粗犷豪客,也不少了濃妝豔抹,搔首弄姿的風塵女子,還有身穿奇裝異服的人,魚龍混雜,别處有的這裏都有,别處沒有的這裏也有。
站在巷子外面的時候隻覺這條巷子很安靜,置身其中,熙熙攘攘,紛亂難言,一道線,隔開了兩個天地。
巷子裏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街邊除了屋舍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攤子,有算命的,有買藥的,有吃飯喝茶的,還有些擺着李落叫不上名字的稀奇古怪玩意,天南海北應有盡有,讓人眼花缭亂,如果沒有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煙氣,李落直以爲回去了卓城城南的廟會。區别隻在一個是白天,一個是晚上。
走了百十餘步,擦肩而過的路人少說也有幾十人,沒有人理會看上去和這條巷子格格不入的李落三人,各自都在忙着各自的事,也不見有人上前搭讪,兜售自家攤位上的物件,随意的很,就連一個匆忙而過撞上李落肩頭的江湖惡客也隻是瞪了李落一眼,便收回了眼中兇光,沒有多說一個字,徑自去了别處。
李落和谷梁淚相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許驚訝之色,這條巷子裏有一種别樣的平靜,看似雜亂,卻有外人一眼看不透的規矩。
李落收回目光,仔細打量着街邊的鋪子,找尋任重所說的譚家老店。走了十幾丈,李落止步皺了皺眉頭,如此找法無異于大海撈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