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燕霜兒至少還安然無恙,李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李落最怕的就是晝夜兼程趕回卓城,卻隻聽到了一個噩耗。隻要燕霜兒還活着,哪怕人不人鬼不鬼,總歸能有補救的餘地。
“打開鐵鏈。”李落輕咳了幾聲,低聲說道。
兩名侍女相視一眼,其中一名年長婢女恭聲回道:“回禀王爺,奴婢沒有鑰匙。”
李落呼了一口氣,抽出當關中的鳴鴻刀,含忿斬落。幾聲脆響,鎖住燕霜兒的鐵鏈應聲而斷,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兩名婢女縮了縮脖子,如果李落倒轉手中的刀,隻怕這兩顆腦袋不會比鐵鏈難砍多少。
“燕……”李落剛吐出一個字,猛地,床邊的燕霜兒撲了過來,狀若瘋癫,嘴裏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李落沒有躲,燕霜兒隻撲出了一步就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李落伸手一探,扶住燕霜兒,一隻手不着痕迹的搭在燕霜兒手腕的脈門處。脈象紊亂,氣息若隐若現,李落心中一沉,燕霜兒此刻的境況委實不算好。
燕霜兒伸出手死死抓着李落胸襟,嘴唇顫抖着,從喉嚨裏吐出幾個沙啞的字:“李落,我要殺了你!”
李落沒有動,呆了呆,輕輕将燕霜兒攬入懷中,拍了拍燕霜兒肩頭,沒有說話,現在說什麽都已經于事無補了。
兩名侍女極快的看了一眼,彼此皆看到對方眼中的一縷驚悚,莫非李落當真和燕霜兒之間還有什麽私情,怪不得李落一回卓城就隻身闖入紀王府。
侍女的心思李落并不知曉,李落此時無暇他顧,先安撫燕霜兒的心緒,而之後将要發生的事已是迫在眉睫。
燕霜兒掙紮了幾下,握緊的手背上裂出了一根根醜陋駭人的青筋。燕霜兒盯着李落,這雙原本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眸子裏此刻看不到絲毫雜色,隻剩下刻骨銘心的恨和怨。
燕霜兒冷冷的笑着,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活着,就是要看你們李家的人怎麽一個個的死。”
李落神情一黯,俯低了身子,在燕霜兒耳旁輕聲說道:“燕姑娘,也許這個日子不會太遠,你好好活着,我想總有一天你會看到的。”
燕霜兒微微一愣神,大約也沒想到從李落的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莫名間,心中那股痛入骨髓的恨竟然平息了幾分。
李落輕咳一聲,和聲接道:“燕姑娘,對不住你了。”
燕霜兒嘴角微微抽搐,想這樣撲上去撕咬一口,或者給李落一個耳光,又或者再咒罵幾句,隻是不知道爲什麽,突然間燕霜兒有些心灰意冷的頹然,緩緩放開了攥緊李落衣衫的手。
李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跪在地上神色有異的王府侍女,淡淡說道:“取解藥來。”
年長婢女眼皮一跳,恭聲問道:“王爺要什麽解藥?”
“燕姑娘所中化勁散的解藥。”
“回王爺的話……”
李落冷哼一聲,平聲說道:“沒有鐵鎖鑰匙,我姑且信了四皇兄随身帶着,莫非你還要說化勁散的解藥也被四哥帶走了麽?如果是,我進宮找他讨解藥!”
年長婢女打了一個寒顫,忙不倏回道:“王爺稍候,奴婢這就去找。”
“快!”李落寒聲喝道。
年長婢女哪敢怠慢,爬起身來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屋子,隻剩下另一名婢女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少頃,婢女帶着化勁散的解藥疾步跑了進來,手中多了四把鑰匙,恰是打開燕霜兒手腳鐵鏈的鑰匙。
李落冷冷瞥了年長婢女一眼,沒有說話,将燕霜兒手腕腳腕處的鐵鎖打開丢在了一旁,解藥沒有讓燕霜兒服下,放入懷中,将燕霜兒扶了起來,輕聲問道:“你還走得動麽?”
燕霜兒沒有吭聲,想甩開李落扶着自己的手,隻是渾身酸軟無力,沒有一絲力氣。
“拿件外衣來。”
不等婢女答應,隻聽燕霜兒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不穿你們李家的衣裳。”
李落心中一痛,想了想,扯下身上的披風罩在燕霜兒單薄的身子上,輕聲說道:“這件衣裳是漠北一位故人相贈,不算李家的。”
燕霜兒冷笑道:“王爺是在可憐我?”
李落沉默不語,沒有應聲,燕霜兒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披風,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李落攙扶着燕霜兒走出了屋子,一直走到前堂,所遇王府下人皆都垂首躬身,問了禮,卻沒有人擡頭看一眼李落和燕霜兒。
紀王府前堂。
王府幕僚正陪着遲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遲立客氣的應着聲,忽地看見從外而來的李落,雙眉一揚,起身喚道:“大将軍……”話還沒有說完,遲立猛地一頓,微微吸了一口氣,道,“燕姑娘?”
燕霜兒面無表情的掃了堂中諸人一眼,格外的怨恨紀王府中的人,也厭惡着眼中流露出淡淡憐憫的牧天狼諸将。
李落嗯了一聲,淡淡說道:“走吧。”
一行人離開了紀王府,沒有再見朝滿枝出面送客,也沒有人阻攔,王府中人竟然連多看燕霜兒一眼的人都不曾有。
離開王府之後,李落回頭看了一眼還自恭恭敬敬站在府門處的王府幕僚和下人,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李玄郢終還是沒有露面。
“大将軍,咱們現在去哪?”遲立低聲問道。
李落接過馬缰,微一沉吟,平聲說道:“随我來,入宮。”
快馬揚鞭,不多時,大甘皇宮宮門在望,青龍官道禁軍戒備一如往昔,隻是看到策馬而來的李落幾人這些禁軍将士竟似都沒有看見一般,任憑李落長驅直入。
宮門前,兩道人影早早候在了這裏,李落舉目望去,心中便是一沉。
李落和遲立諸将翻身下馬,宮門前的兩人迎了過來,一個是米蒼穹,一個是内府常公公。
大甘宮中的權柄人物,萬隆帝身邊的心腹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