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相柳兒沒有看重鄞州戰果的原因,李落除了牧天狼,實在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了,大甘朝堂的紛争耗費了李落太多的心神。
牧天狼按兵不動更加印證了相柳兒的猜測,相柳兒揉了揉眉心,哈了一口寒氣,自言自語的說道:“用十萬人的性命來換取勝過草海騎兵的法子,李落,這就是你心中的天下麽?”
鷹爪親衛在相柳兒離開書房之後入屋清掃,滿目狼藉吓了這親衛一跳,當這名親衛将散落在地上的紙帛收拾整齊之後,無意中看到了一張壓在墨硯下的一張紙,上面用不知道是鮮血還是朱砂寫着四個字:時日無多。字迹殷紅刺眼,仿佛有魔力一樣,将這名親衛定在了當場,相柳兒回來的時候都沒有察覺。
入夜,這名鷹爪親衛便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上消失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大甘,牧天狼中軍大帳。
這是白鹿坡一戰之後第一次軍中議事,衆将齊聚一堂,許久不見的寒暄早已被北府千瘡百孔的戰局沖散的蕩然無存,沒有喜悅,多的隻是凝重。
李落沒有說話,帳中靜悄悄的,落針可聞。少頃,李落從案幾下取出一物放在桌上,衆将定睛望去,雲無雁眼孔微緊,低喝道:“金令!”
李落無聲的笑了笑,接着在衆将從吃驚到駭然的注視中從桌案下又取出了四枚金令,一字排開,一共五枚。
雲無雁悶哼一聲,愕然望着李落,問道:“這是?”
“朝廷金令。”說話的一瞬間,李落臉上有一絲迷茫和失落一閃而過,被一旁暗自留心的淩孤眠看在了眼中。
“渡江之前我收到了第一枚,昨日是第五枚,如果我沒有猜錯,第六枚應該已經在來鄞州的路上了。”李落平靜說道。
“朝廷有旨?”
“嗯,命我返回卓城,越快越好。”
帳中諸将齊齊噤聲,難以置信的看着李落眼前的五枚金令。淩孤眠忍不住低低罵了一聲:“荒唐!”
雲無雁眉頭緊鎖,能讓朝廷連發數枚金令,可見一定事關重大,可是如今的大甘四境,難道還有什麽事比北府戰事更要緊不成。
“之前我擔心動搖軍心,瞞下朝廷金令不說,算起來我已經是抗旨不遵了,哈哈,免不了又得挨罰。”
“大将軍,這件事茲事體大,鄞州戰局不穩,蒙厥撥汗虎視眈眈,這個時候大将軍走不得。”雲無雁沉聲說道。
帳下諸将連連點頭,這個時候倘若李落回返卓城,差不多就是将好不容易才守下來的鄞州又再拱手相送。
淩孤眠也是一臉凝重,思索片刻道:“朝廷金令不好等閑視之,王爺,不如我等聯名上書,奏請朝廷北府戰況,請朝廷收回成命。”
“這件事,其實怪不得朝廷的。”李落歎道,“金令有不得不傳的苦衷。”
“什麽苦衷比北府戰事還要緊急,朝廷瞎了眼麽?”呼察靖怒聲喝道。
牧州一事李落據實相告,呼察靖雖說平時大大咧咧,但絕非無智之輩,自然明白李落的擔當和苦心。就因爲呼察冬蟬的事李落不惜與淳親王反目,牧天狼上下皆知,呼察靖不會不知道,對李落,呼察靖可以以死相報,但對大甘朝廷,這根刺卻已經深深的埋在了呼察靖心底。
“燕丹楓反了。”
衆将先是一愣,有幾将如武塔根本不知道燕丹楓是何許人也,但雲無雁和淩孤眠幾人卻知曉李落說的是誰。雲無雁倒吸了一口寒氣,道:“鎮軍大将軍燕丹楓,這怎麽可能!?”
武塔撓了撓頭,捅了捅身旁的遲立,甕聲問道:“這個燕丹楓是個什麽鳥人?”
李落聽到之後不禁失笑,倒是沖散了一絲惆怅。武塔跟着李落初入西府的時候還是個憨憨厚厚的神力勇士,如今倒好,到了牧天狼字怕是沒認得幾個,這些渾話反倒學的有模有樣。
遲立壓低聲音解釋道:“燕丹楓是大甘戍邊大将,鎮守中府西南蜀州、柳州、棉州和楚州四地數十年,成名比雲帥還早,手下兵多将廣,勢力不可小觑。”
“哦,他反個什麽玩意,皮癢癢了?”
遲立極快的看了一眼座中諸将,疾聲說道:“你小點聲。”
洪鈞瞧了武塔一眼,沒心沒肺的樂了樂,這個黑大個倒是個性情中人,值得一交。
不過武塔這一問問出了帳中諸将心中的疑慮,燕丹楓鎮守中府西南多年,曆來被朝廷倚重,位高權重,就差裂地稱王了,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在背後捅大甘朝廷一刀,而且還是一刀見血,隻差封喉了。
“因爲燕霜兒。”
這個名字雲無雁不曾聽過,不過既然也是燕姓,應該和燕丹楓關系匪淺。
淩孤眠瞳孔一收,心中泛起陣陣涼意。淩孤眠的臉色變化沒有逃過雲無雁的眼睛,雲無雁沉聲問道:“淩将軍,你認得這個人?”
淩孤眠看了一眼李落,苦笑道:“我聽過,但不認得,不過王爺應該認得她。”
李落點了點頭,平聲說道:“燕霜兒是燕丹楓的獨生愛女。”
“這……與燕丹楓作反有何關聯?”
李落嘴角微微抽動,好一口悶氣,半晌才緩緩說道:“燕霜兒本已有了意中人,沒想到朝廷棒打鴛鴦,竟然有聯姻之心,欲圖将燕霜兒納入卓城,起意是想借此穩定大甘西南軍心,連帶轄制燕丹楓,不曾想弄巧成拙,成了如今這般騎虎難下的局面。”
衆将面面相觑,這似乎怪不得朝廷,隻能說燕丹楓早有謀反之心。
“大将軍,是誰要娶燕霜兒?”
“原本是我。”
衆将恍然,難怪,自從李落休妻之後,卓城棄名樓裏隻有一個出身草野的王妃谷梁淚,一向不入皇室權貴的法眼,替李落再尋一個門當戶對的王妃也在情理之中,一來免得李落掃了皇族顔面,二來也算燕丹楓高攀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