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封寒幾人齊齊色變,忙不倏跟了上去。大好的局面沒有留住李落不說,倘若再搭上一個曲跋,相柳兒決計不會輕饒。
草海騎兵徐徐退下了白鹿坡,李落站在一塊大石上靜靜的看着退走的敵營将士,将面具收回了懷中,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道:“隻差了一點,功虧一篑。”
“大将軍,那幾個人是誰?武功怎麽這麽了得。”洪鈞在一旁看着護在曲跋左右的幾名草海将士,心有餘悸的說道。
“蒙厥撥汗帳下的頂尖高手,日後倘若碰到千萬要小心。”
“末将知道了。”洪鈞揪了揪胡子,隻覺得腦瓜子一陣疼,那幾個草海高手長的都差不多,誰知道下次碰到了還認不認得出來。
若不是段江及時趕到,李落該能斬下曲跋的人頭。曲跋勇武過人,但武功并不算太高,以有心算無心,李落有八成把握斬殺曲跋。可惜了,必殺的一刀被段江卸去了七成勁氣,傷了曲跋,卻不曾要了曲跋的命。
這一戰,草海聯軍留下了數千具屍體,多半都是死在方陣之前。洪鈞看着頗顯狼藉的陣線,靈機一動道:“大将軍,不如我們把這些草海騎兵的屍體丢下去,讓他們收屍。”
李落聞言驚訝的看了一眼洪鈞,洪鈞善戰而不善謀,沒想到竟也有些小聰明,不過此法對草海鐵騎卻沒什麽用處,微微一笑道:“草海諸族沒有收屍的習慣,戰死沙場的大多都會以身飼鷹狼,除非是領軍之将或是王族中人,才會有人收屍安葬。”
洪鈞悶了一口氣,原想着若是收屍怎也要休戰片刻,蠻夷果然還是蠻夷。
“把屍體都丢下兩側深溝去吧,天還熱,莫要讓營中弟兄染上瘟疫。”
洪鈞诽謗诋毀了幾句,自去整點兵陣各處。
白鹿坡下,段江幾人灰頭土臉的站在相柳兒身前,打雀不成,險些還送上一份大禮。曲跋一回營就暴跳如雷的連聲喝罵,氣憤不已,大罵南人陰險,不顧身上的刀傷就要請命再戰,卻被相柳兒一個平平無奇的冷眼澆滅了幾近滔天的兇焰,一句話也沒敢多說,灰溜溜跑去營帳中療傷去了。
“見到人了?”
段江幾人面面相觑,斛律封寒苦笑一聲,莫可奈何的說道:“見到了,他果然如撥汗猜的一樣,想殺曲将軍立威。”
“你們圍住他了?”
斛律封寒一滞,張了張口,硬着頭皮回道:“圍了,不過沒有圍住。”說罷,斛律封寒看了段江一眼,若不是段江臨陣退縮,也不至于在相柳兒面前大氣也不敢出。
相柳兒哦了一聲,臉上看不出有什麽喜怒,平聲問道:“是卻月陣?”
段江連忙回道:“的确是卻月陣,除了方陣之外還有車陣,白鹿坡上的地勢皆被他因地制宜,雖說陣型和卻月陣不盡相同,但精髓已有七八成了。”
“我對大甘軍陣所知不多,國師,你說說這卻月陣有什麽不凡之處?”
段江沉吟少頃,如實回道:“戰場諸物相生相克,沒有常勝的陣法,也沒有常勝的兵種,卻月陣守強于攻,優勢極爲明顯,弊端也同樣一目了然。卻月陣機動不足,就算沒有攻堅利器,隻要換成别的戰場破陣也容易,可以前後夾擊,或用火攻之類。隻是眼前這個地勢對我軍極爲不利,時間又不夠,想短時間之内破陣很難。”
“沒有辦法了麽?”
“如果守陣的将士是牧天狼,屬下會進言棄戰,不過白鹿坡上的隻是大甘尋常将士,戰力不及李落的牧天狼,更加比不上草海鐵騎,人數上還要少過咱們,如果想在短時間内破陣,眼下唯有強攻一途。”
相柳兒看着人頭攢動的大甘陣線,點了點頭,道:“傳令下去,每一個時辰命軍中将領率兵攻營,不給大甘兵将一絲喘息的機會。”
諸将齊聲領命,段江幾人暗暗松了一口氣,相柳兒看似無意追究方才一戰未曾見功之罪。
“下一次,你們再見到他,帶着他的腦袋回來。”相柳兒神色和緩,靜靜的看着斛律封寒幾人,淺淺一笑道,“記得麽?”
段江幾人齊齊心中一寒,忙不倏連聲應下,若是細看,冷汗已經流了下來。
大甘這側,将士剛剛收拾完一片狼藉的戰場,就見坡頂一将疾馳而至,大呼道:“敵營有變!”
李落神色一緊,喝道:“列陣,草海騎兵要沖上來了。”
洪鈞倒吸了一口涼氣,駭然呼道:“這麽快!”
“接下來隻怕就沒有一刻空閑的工夫了。”
說話間,一片烏雲,如摧城之勢從坡底沖了上來,比之方才更兇更疾,直直刺向大甘軍陣。大甘将士還沒有從剛才一戰中緩過神來,便即重列兵陣,抵禦草海鐵騎排山倒海般的攻勢。
李落猜的沒有錯,相柳兒果然沒有打算讓大甘将士有喘息的餘暇,攻勢此起彼落,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從晌午開始,短則半個時辰,長也不過一個時辰,就有數支草海騎兵分而攻之,輪番沖殺大甘兵陣。
擂石、滾木業已耗盡,壕溝已經被草海将士填的平平整整,有些地方竟然還會高出些許出來。大甘将士已無餘力再挖開壕溝,一旦草海騎兵退去,一個個便都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大口呼***疲力竭。
兵陣千瘡百孔,第一道陣線岌岌可危,就是那些戰死沙場将士的屍首都來不及處置,随意的橫七豎八堆在陣中,有些是草海的騎兵,有些是大甘的将士,還有些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什麽人了。
即便如此,原本孱弱的大甘兵将竟然沒有退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