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海聯軍背腹受敵,不過亦無慌亂之相,論戰力兵力,草海諸豪也不弱于牧天狼,而且還有一個智計勝妖的相柳兒在,更加不會将大甘将士看似垂死掙紮的反撲放在眼裏。
三日後,鄞州西線北蒼府,玉門關兩地各出現一支大甘騎兵,北蒼府領軍之将雲無雁,麾下率領赫連城弦、付秀書諸将,劍指鄞州重地盤江府。
玉門關的牧天狼大軍驚鴻一瞥,而後便似泥牛入海,蹤影全無,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下一次又将從哪裏再冒出來,神秘莫測,鬼氣十足,正是精擅詭兵之道的時危領軍,左右轄遲立、石沖、武塔幾将,大軍行蹤飄忽不定,成了懸在草海諸部将士頭頂的一把利刃。
貫南大營的牧天狼幾乎傾巢出動,如今的西府隻剩下沈向東、劉策幾将鎮守邊塞,防衛空虛。不過西域諸國,猶是回蒙拜火已被牧天狼殺寒了膽,明知狄州大甘守軍十不存四,但誰也不敢輕言開戰。丁斬鎮守臨夏城,周臨寒鎮守漠上城,鷹愁峽被劉策經營的固若金湯,再加上沈向東在貫南大營居中策應,西府安如磐石。
風起雲湧,盡在鄞州。
北府戰況驟然倒轉,李落覆手之間北府風雲突變,亦是出乎草海諸将的預料。相柳兒的确時時提防着牧天狼,李落手中這一支堪稱大甘最爲精銳的雄兵一直是相柳兒心頭大患。北府諸州大甘戰事接連失利,牧天狼卻一直按兵不動,除了将西府守的堅不可摧之外,就一直沒有聽到有什麽調兵遣将的動靜。相柳兒猜到牧天狼一定會來,隻是沒有想到牧天狼來的這麽快,這麽兇。
繞過天水州,千裏奔襲,借道漠北荒野,呼察靖出現在陽關府的那一刻,鄞州便已在牧天狼諸部将士的圍困之中,接下來,便要看是牧天狼困死草海鐵騎,還是草海鐵騎撕開李落布下的天羅地網。
這一戰,若是牧天狼敗了,大甘頹勢再難遏制。
李落盡起牧天狼精銳雄兵,于鄞州與草海諸部決一死戰,
此戰不容有失,李落明白,如果草海聯軍敗了,隻是折了草海諸部的鋒芒而已,會疼些,但不會傷及根本,除非能擒殺相柳兒。但若大甘敗了,結局隻會是回天乏術。
一時間,藏雲谷突然變得微不足道,定北軍苦心打造的雄關要塞變得可有可無,從一開始李落就沒有打算憑借藏雲谷與相柳兒一較高下,真正的沙場正是盤江府,之前諸般種種的調兵遣将,隻是爲了掩蓋今日一戰。
相柳兒處變不驚,果斷放棄攻打藏雲谷,收斂兵馬,重新在鄞州排兵布陣,以不變應萬變,剩下的就看誰人能堅持到最後。
大甘這側,連同李落淩孤眠麾下将士,聚兵三十萬,隻是呼察靖雖說切斷了草海鐵騎在掖涼州與鄞州之間的道路,卻同樣也是背腹受敵,還要防備掖涼州的草海兵将破圍南下,最是兇險。算起來李落手中可用将士也就在二十萬上下,比起盤踞鄞州的三十萬草海鐵騎隻少不多。不過這二十萬将士戰力與大甘别處的兵将不可同日而語,固然草海諸豪眼高于頂,也要小心應對。
決戰一觸即發,隻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最先燃起戰火的并非鄞州盤江府左近,反而是在折江江面上。
鄞州告急,雁沉州的草海大軍自然坐不住,揮師西進,意圖渡江圍攻久安渡口李落率部的大甘将士,卻不想在折江江面上遭遇了早早埋伏在這裏的大甘水師。
這支水師正是顧憐影所率,遊弋在昆江江水之中的大甘水師無聲無息,騙過了大甘朝廷,也騙過了草海諸豪,像一隻擇人而噬的毒蛇,謹慎的舔舐着自己的毒牙。
一擊必中。
大甘水師再是積弱,也要看是和什麽比較,比起多半輩子騎在馬背上的草海将士而言,大甘的水師無異于一支精煉勇銳之師,畢竟到了江面上,除了應對大甘将士之外,草海兵将最大的敵人實則是腳下的波瀾江水。
這一戰,顧憐影所率大甘水師大獲全勝,雖是逆流,但這位顧家當代的中流砥柱之輩也絕非浪得虛名之輩,諸營将士調遣有度,指揮有方,不管是大翼,中翼,亦或是小翼冒沖戰船都頗具章法,至少牧天狼裏挑不出幾個能在水戰中勝過顧憐影的,隻不過沈向東是個例外。
草海諸将長于馬戰陸戰,對水師作戰很是陌生,坐船渡江還好,以舟師爲戰可就差得遠了。雖說有順流而下的優勢,畢竟生疏了些,也未曾備齊諸如火船、火獸等物,被大甘水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狼狽逃回了雁沉州。
此戰旗開得勝,大漲了大甘北府諸部将士的士氣,暫且截斷了雁沉州與鄞州掖涼州之間的聯系。
這一戰大甘雖勝,殺敵卻不多,多半草海兵将都逃回了雁沉州,未能一戰建功,将雁沉州的草海将士盡殲在折江之上。
這怪不得顧憐影,大甘水師已經許多年沒有經曆過水戰了,能結成戰陣已屬不易,至于戰果如何,說實話顧憐影自己都沒有奢求過。
六盤城,百裏之外。
李落蹲在一處水窪前洗着疚瘋槍身染上去沒來得及流走就已經幹涸的血迹。
疚瘋還算好,最刺眼的是李落身上的盔甲,仿佛從血水中剛剛撈出來的一般,蹲的久了,還有血滴從衣擺上落下去,濺起一個小小的水滴,眨眼間就散開了一枚血色紅花。
這是剛剛戰罷之後的模樣。
淩孤眠就站在李落身後兩步開外,一手斜杵着一支方天畫戟,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