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是,不知道小兄弟在什麽地方見過酸梅汁?”
“渠勒。”
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饒有興趣的看着李落。李落一臉坦然,并無慌亂神色,垂首看着石蛋,似是故意饞着石蛋笑道:“酸梅汁用青果泡,差不多七天就能喝,出壇的時候再兌上冰糖水,酸酸甜甜,嘿嘿,好喝的很。”
石蛋的哈喇子都來不及咽,一邊擦着嘴,一邊希冀的望着李落,别提有多可憐了。
中年男子一怔,哈哈大笑道:“那估摸着小娃兒要失望了。”
“爲啥呀,大叔?”石蛋伸着小脖子不解問道。
“他說的不是酸梅汁,其實該叫青梅汁,和酸梅汁有些像,不過此青梅非彼青梅,而是産自咱們西域的一種杏子,也能泡水來喝,不過味道嘛要比天南的酸梅汁差上些,不如酸梅汁可口,有些酸澀。”中年男子笑道。
“那也很好喝吧。”
“呃,算好喝吧,布爾津就有賣,去城南的陀螺茶鋪就能買到。”
“是不是很貴呀?”石蛋小心的問道。
“不貴,五個銅錢一碗。”
石蛋吸了一口氣,驚呼道:“這麽貴,那不喝了。”
五個銅錢差不多都能買兩張幹糧餅了,省着點吃足夠石蛋吃兩天的,就爲了一碗青梅汁,太不劃算了。
石蛋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絕口不提喝酸梅汁的事。李落仿佛有些赧然,打定主意要帶石蛋去嘗嘗青梅汁,被石蛋要一通教訓,責備李落不能亂花錢。中年男子嘴角含笑,神态頗是可親。
石蛋瞅了瞅神色和善的中年男子,笑嘻嘻的說道:“謝謝大叔啦。”
中年男子笑道:“要不我帶你去喝?”
“不喝,留着買餅多好,喝水就行。”石蛋摸了摸懷裏的麻紙,憨憨說道,“包子吃完啦,要不還能給大叔吃一個包子,可好吃了。”
石蛋的模樣逗的中年男子開懷大笑,看着石蛋倒是越看越覺順眼,笑道:“大叔吃過飯了,也不吃了。”說完之後,中年男子擡頭看了看時辰,和聲接道,“再有兩個時辰布爾津城城主愛女要招親了,善者神佑,不如你們也去碰碰運氣,說不定有什麽意外之喜。”最後這句話卻是說給李落聽。
李落面不改色,應了一聲,平平淡淡。
中年男子拱手一禮,告辭離去。
“胡子叔,啥是招親啊?”
“就是姑娘找夫家。”
“哦。”石蛋還是有些不太懂,撓了撓頭,問道,“胡子叔,咱們去看看不?”
“你想去?”
石蛋回頭看了一眼老頭,老頭緩過了勁,臉色好了些。難怪街上人這麽多,原來是有城主家招親,這在呼圖可從來沒有見過。說實話老頭也有些好奇,這幾天整座布爾津城恐怕都在談論這件事,這些店家也沒心思操心别的事,要找生計還是等招親完了之後再說。
老頭不忍心拂了石蛋的興緻,再者李落看着年紀不大,應該還沒成親,萬一要是真碰上這樣的好事,那下半輩子就不愁吃喝了。
石蛋見老頭應允下來,高興的嚷嚷着現在就去。老頭和李落拗不過石蛋,也就帶着石蛋往城中走去。
兩條街道外,乞丐剔着牙,慢條斯理的在街上晃蕩,吃飽了肚子,琢磨着下一頓再去找個傻子好好蹭上一頓,今個的光景就算打發了。
走着走着,乞丐忽然脖子後面被什麽叮了一下,伸手一摸,什麽也沒有。乞丐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沒人,随即呲了呲牙,接着往前走。走了幾步,乞丐回頭向城中處張望了一眼,盤算着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鬧,沒準老天開眼,掉下來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布爾津城主女兒可是遠近百裏出了名的美人,這要真的撞上大運,那可就是一步青雲,再也不用過這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
乞丐美滋滋的想着,還别說,想着想着覺得心跳也快起來了,身子也晃起來了,就像聞到了胡記館裏好酒的味道一般,欲仙欲醉。乞丐打定主意,當上布爾津城主的女婿之後,一定要天天喝一壇胡記館的大燒刀,再摟着天仙似的美人,神仙也就不過如此了。
夢到深處,乞丐恍若無人的嘿嘿傻笑起來,輕飄飄的仿佛已經成了城主的乘龍快婿,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卻不曾留意到四周衆人厭惡嫌憎的眼神。
飄飄然間,乞丐覺得身子越來越輕,美妙難言,咧開嘴笑着,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忘記了應該往回走,自然也沒有察覺到口水、鼻涕、淚水混成泥水,流的滿臉都是。
走着走着,乞丐腳下一軟,趴在了地上,腦袋撞上了一顆石子,硌得生疼。乞丐倒抽了一口涼氣,神智清醒了些許,呲牙咧嘴的正想站起身來,忽然眼角瞥見一個人,好像在哪見過,有些面熟。隻是沒等乞丐回想起來,腹中就傳來一陣絞痛,痛的乞丐蜷縮起身子不住的抽搐,宛若一條煮熟的大蝦,臉上青筋根根都爆了出來,長大了嘴,卻一個字也叫不出來。
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叫,就見四周行人齊刷刷的讓了開來,掩着口鼻指指點點,但沒有一個人上前查看。
乞丐拼命的掙紮着,嘔吐着,在地上扭來扭曲,猙獰的抓着頭發,一根根,一縷縷,生生從頭上薅了下來,卻沒有減輕哪怕半點的痛意。
沒有人憐憫,乞丐原想看熱鬧,沒想到自己卻成了别人眼中的熱鬧。掙紮了半柱香的工夫,地上的乞丐漸漸沒了動靜,有人報了官,沒多久過來三個城中護衛,一臉晦氣的盯着地上斷了氣的乞丐,草草問了幾句,領頭的護衛便招呼同伴找來一張草席,卷起乞丐的屍身,擡出了城門。
天氣太熱,這樣的屍身一刻也留不得,萬一惹出什麽瘟疫來,到時候可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