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蓬頭垢面,模樣有些慘,不過年紀卻還沒有老頭大,有手有腳,沒病沒災。李落揚了揚眉,沒有理睬,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君不見卓城裏遍地都是麽,其中分别隻是有些人衣衫褴褛,有些錦衣華服,道貌岸然而已。
石蛋看了一眼,很自然的拿起一個包子給了乞丐,老頭沒說什麽,李落也沒說什麽。
乞丐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個包子,又看着麻紙包裏還有的兩個包子,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
“沒吃飽?”石蛋憨憨問了一聲。
“一個包子哪夠吃!”乞丐哂道。
“那再給你一個。”石蛋又給了乞丐一個包子,這一次乞丐沒有接,反而盯着麻紙包,甚是不滿意的說道,“包子你們都不吃了,都給我算了,怎地這麽小氣。”說完往麻紙包靠了靠,看樣子是想伸手去夠。
石蛋呆了呆,有些沒回過神來。李落眉頭一皺,平聲喝道:“石蛋,把包子收起來。”
“爲啥啊?”石蛋撓撓頭,有些糊塗的問道。
“不勞而獲,竊善心爲盜,這樣的人不值得幫。”
“可是,在呼圖要是有過路的人渴了餓了,找到家裏來的,都會給水和吃的,家裏吃啥,就給别人吃啥,胡子叔也一樣啊,石蛋和爺爺吃啥,胡子叔也吃啥。”
“這裏不是呼圖。”
“啊,有啥不一樣?”石蛋有點不明白了,迷迷糊糊的,一會看看爺爺,一會看看李落,眨着滿是疑問的眼睛。
看着石蛋不解卻沒有摻雜任何異色的眼神,李落一愣,呼圖的确不是布爾津城,卻也有相同的地方,至少呼圖的石蛋和此刻布爾津城中的石蛋眼裏的那份純真善良沒有變過。
李落展顔笑道:“沒有,是一樣的。”
石蛋嬌憨的點了點頭,雖是不舍,到底還是把麻紙包裏剩下的包子給了乞丐。乞丐甚是得意,接過包子之後三下五除二吃了個幹淨,打了個很大的飽嗝,随手将麻紙丢在地上,斜眼瞟了李落三人一眼,咧了咧嘴,不像是道謝,反而有點倨傲的模樣,大約是說吃了你們的包子是給了你們這些外面的土包子天大的面子一般。
李落對故作姿态的乞丐視若無睹,含笑看着石蛋,而石蛋在胸前交叉杵着兩根食指,怯生生的看着乞丐。乞丐打了個哈欠,這個地方陰涼不錯,一對三角眼上下翻找着,要尋個地方睡上一覺。
李落臉色一寒,冷哼一聲,踏前一步,漠然看着得寸進尺的乞丐。乞丐吓了一跳,就要指着李落破口大罵,俨然忘了剛剛才吃過别人施舍的三個包子。
李落神色不變,隻是眼神卻冷了下來,勝過三伏的天裏,乞丐忽然覺得渾身發寒,透心一般的陰冷。乞丐打了個寒顫,讪讪一笑,謙卑的點頭哈腰,敷衍的道了聲謝,反身向街道另一邊走去。
石蛋撿起地上的麻紙,抖了抖麻紙上沾的灰土,疊好之後收進了懷裏,以後還能用來包幹糧什麽的,說不定還能再沾點包子的香味。石蛋臉上有些憾色,倒不是舍不得三個包子,就是不知道下次吃上包子要到什麽時候了。
七個包子,最後竟然是這個乞丐吃的最多。不過很快,石蛋就把這件事忘的幹幹淨淨,圍着李落和老頭小嘴不停的說着話,興緻很高,蹦來蹦去的,雀躍不已。
“胡子叔,以後你可不能亂跑啦,城裏這麽多人,你走丢了怎麽辦。”石蛋皺着臉,一本正經的教訓道。
李落啞然失笑,連連點頭道:“好,胡子叔不亂跑了。”
石蛋喜滋滋的連聲答應着,忽然想起什麽,小臉又皺了起來,苦惱說道:“胡子叔,吃了包子,是不是就沒有酸梅汁喝啦?”
李落莞爾,隻要是吃的,石蛋的記性那便是很好的,随即溫顔回道:“找了幾家,沒有賣的,過會再問問看。”
“呀,胡子叔早上是給我買酸梅汁去了麽?嘿嘿,石蛋不喝啦,胡子叔别亂跑就行。”
李落心中一暖,比起酸梅汁,自己這個胡子叔在石蛋心裏更緊要些,不過也就比那條大黃狗略重那麽一絲,當然,李落并不知道石蛋心中的衡量,若是知道了,恐怕這堂堂大甘的九殿下也隻能是哭笑不得。
“酸梅汁?這東西布爾津城可沒得賣,要再往南走,興許會碰上。”忽地,邊上一個也躲着日頭的相貌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和聲說道,擡頭看了李落一眼,笑問道,“你去過且末?”
李落心中微微一凜,石蛋天真爛漫,老頭沒有心機,不料卻留下了破綻。酸梅汁這東西在大甘常見的很,入夏之後,卓城不少茶樓都會備上酸梅汁,去溫消暑。汁水酸甜可口,價錢也不貴,深受百姓喜愛,李落自然也喝過,而且棄名樓裏柔月調制的酸梅汁更是一絕,比起宮中禦膳房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是,這東西在西域卻不多見,回蒙回錾該能找得到,再往西北就不好說了。
李落心念電轉,思索應對說辭,任是誰變成一座值五萬兩黃金的人形寶庫,都得小心爲上。
李落搖了搖頭,淡然說道:“我沒去過且末。”
且末此城李落聽說過,在回錾之後,偏西更北些的地方。且末是一個小國,風土人情似乎沒什麽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疆域差不多隻有大甘一府的大小,多風少雨,但地下暗河不少,據說且末城就建在一條地下暗河上,每逢雨季的時候,且末城裏還能乘舟暢遊。
這些是李落從西域志中讀到過的,隻是從未有機會去過。
如果說去過,極有可能會露出馬腳,至于且末會不會有酸梅汁李落也不知道,西域志中可不記載這樣的瑣事,索性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咦,難不成你去過回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