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飛鵬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如果要殺的人死在飛鵬堡殺手動手之前,那麽飛鵬堡會分給殺人的人一半錢财。
五萬兩黃金的一半還有兩萬五千兩,仍舊遠在有蒼狼寶藏的孛日帖赤那賞金之上。
十裏路,走起來不近,石蛋起先的新奇早就不剩多少了,苦着臉跟着老頭和胡子叔,沒有哭鬧,沒有嚷嚷着累,很懂事的自己走着,自打能走的時候都是這樣走路,很少讓爺爺抱過,而且現在爺爺也抱不動了。
黃昏時分,一行三人終于到了布爾津城前。
石蛋張大了嘴巴,震撼的看着眼前這座姑且算是還有城牆的城池,良久也沒有合上嘴。老頭戰戰兢兢的偷偷打量着城門前的兵丁守衛,還記得那個騎士臨走時說的話,再要見着就打斷三個人的腿。
三個人一看就是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土包子,還有個剛會跑的娃兒,守衛掃了一眼就興緻乏乏,無聊的打着哈欠,不時焦急的往城門裏看,該到換戍的時辰了,這會都惦記着鍋裏的一口熱飯熱湯。
石蛋伸出小手緊緊的攥着老頭衣襟,進城了,可不能亂跑,爺爺告誡過很多次,城裏人多,要是丢了就再也找不回來啦。
進了城,石蛋吃驚的叫道:“這麽多人!”惹得一旁進城的幾個陌生人多看了石蛋三人一眼,發出一陣大約是善意的嘲笑。
石蛋一驚,小臉通紅,往老頭身邊貼了貼,怯生生的探頭張望着。
的确有很多人,就連李落也有些意外。這樣的一座小城,當年牧天狼縱橫西域時李落不知道率軍踏碎過多少座,而且還不是有意爲之,牧天狼帳下一支百人騎兵小隊,攻下諸如眼前這座布爾津城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一座城,千餘人,就算滿城皆兵,一樣不是骁勇善戰的牧天狼将士的對手。
眼前這座布爾津城,和過往李落見過的西域小城一般無二,色澤單調的街道,低矮的土石房屋,亂糟糟的窩棚,凹凸不平的路面,一如既往的灰黃顔色。
隻是,這座布爾津城裏的行人卻遠比李落見過的西域小城爲多,到不了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是不少,三三兩兩,着實熱鬧。
沿街有叫賣瓜果的小販,有販賣布匹刀具的行商,還有酒肆,茶棚,也有販賣牲口的檔口,雜散的隐約有幾分擁擠的亂意。
石蛋看花了眼,激動的小聲呀呀叫個不停,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就是前年的時候,呼圖最漂亮的熱依罕姐姐出嫁的時候也沒有這麽多人,不過那也不少了。那一次石蛋記憶猶新,好多好多好吃的,好多好多好玩的,隻是不知道爲什麽熱依罕姐姐要哭呢。
老頭也很震驚,不像石蛋,老頭以前是去過城裏的,知道城裏人多,但是沒想到布爾津會有這麽多人,大街上一眼望過去都是人,密密麻麻的。
震驚之餘,老頭多的卻是憂慮,城裏人多,找到糊口的活計就更不容易了。
人多人少在李落眼中稀松平常,這座小城約莫有數千人,也許會近萬,在西域算是不少了,不過如果是在大甘,除了西府諸州,連一個縣城都比不上,更遑論州府大城。
街上的人服飾不盡相同,舉止有别,并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再加上城府騎士說的話,布爾津城會有大事發生,所以李落斷定街上的行人有多半都不是布爾津當地的人,而是爲了所謂的大事而來。
布爾津城其實沒有現在看起來的這麽繁華,入城之後,所有城門戍守,城防排布,城中布局一覽無餘。如果隻是路人,多半看不出有什麽門道,但是在諸如李落這樣鎮守一方的将領眼中自然能瞧出其中優劣。布爾津城的所謂城中溝壑就算不是不值一提,但也強不到哪裏去,還比不上大甘有些家道悠久的鄉紳世家。
李落不在意,石蛋和老頭卻不能不在意,一老一少,小心翼翼的在街上走着,在石蛋看來幾乎是滿目琳琅,小嘴從進了城就沒機會再合上,小眼睛都冒出了星星,美滋滋的看着,驚歎着,卻沒有纏着老頭買上哪怕最小的一個物件。
隻要見過,就心滿意足了。
三個人漫無目的的沿着街道走走停停,石蛋的新奇稀罕勁還沒過去,肚子就先一步咕咕叫了起來。
石蛋仰着頭看着老頭,清脆說道:“爺爺,咱啥時候吃飯,我餓啦。”
老頭伸手摸了一下懷裏的錢袋,從深刻的皺紋裏擠出一絲笑意,慈祥的擦了擦石蛋嘴邊流過口水幹了之後的痕迹,笑着說道:“好,爺爺給你買吃的,你想吃啥?”
“我想吃……吃幹糧餅吧。”石蛋伸出兩根手指盤算着,笑嘻嘻的,乖巧的靠在老頭身邊。
老頭心裏一酸,要不是被人搶了兩車谷子,興許能有餘錢給石蛋買點零嘴,七歲的娃兒,吃過蜜餞點心的次數屈指可數。
身上的錢不多,而且布爾津城裏的東西很貴,老頭問過一次石蛋眼巴巴瞅着咽口水的幹果做成的糕點,一塊就得花掉身上将近一半的錢,吓了老頭一跳,讓小販好一頓嘲笑。
再之後,石蛋隻是遠遠的看,再也不到小攤跟前了,口水流了不少,打定主意的時候還是想吃幹糧餅,因爲幹糧餅便宜。石蛋知道爺爺掙錢很辛苦,卻沒有意識到爺爺辛苦的收成大半都被城外的那三個人搶走了。
“後生,走了一天餓了吧,走,咱們一塊吃點飯去。”老頭招呼着李落,沒有勉強,也沒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