壤驷葵怔怔的看着相柳兒,呢喃低語道:“他真的像傳言說的那麽嗜殺成性麽?”
“草海傳言大甘九殿下喪心病狂,無惡不作,不過你見過他,我也見過他,他救過我的命,我差點殺了他,到底誰是惡,聽說的不算數,要真正見過才算。”相柳兒看着沉默黯然的壤驷葵,微微一笑道,“别想那麽多了,如今他和我們是生死之敵,如果他來骨雅,念在往日的情面,也許他不會殺你,但他多半不會對骨雅族人手下留情,而且,異日再戰,要是你的哥哥遇見他,我猜他也不會心慈手軟的。”
壤驷葵張了張口,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兩國紛争,難道真的就像相柳兒說的那般,覆巢之下,再沒有無辜之人。
“還有一個月,快下雪了,花也快開了,不如我們讓他領略一下極北荒原的六月飛雪和萬花争豔,怎麽樣?”
壤驷葵嬌軀一顫,一縷冷汗從額頭滑落了下來,略顯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眼中閃過一絲懼意。
相柳兒不再多言,轉身向屋外走去,看了一眼垂手躬身的幕僚男子,淡淡說道:“你說如果我殺了你,有誰會爲你出頭呢。”
說完之後,相柳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小屋,屋子裏那個身影的腰更加佝偻,似乎壓上了萬斤重負。
屋外,兩個負刀男子随意閑散的斜靠着,一個在樹邊,一個在鹿野那伽的山壁下。
在樹邊的男子額間紅帶随風飛舞,嘴裏叼着一片樹葉,意氣風發;石壁下的男子垂首看着腳邊一株随風輕擺的牧草,嘴邊含笑,内斂穩重。
兩個人一張一弛,一個張揚,一個深沉,卻都是萬中無一的草海豪傑。
漠北狂鷹,蒙厥斛律封寒。
屋門輕響,相柳兒走了出來,狂鷹吐出齒旁草葉,朗聲說道:“怎麽,葵公主莫非下不了狠心?”
相柳兒看了狂鷹一眼,對狂鷹在屋外這般大聲說話稍有不滿,平聲說道:“骨雅并非葵公主一人能做得了主的,此事休要再提。”
狂鷹嘿嘿一笑,倒是沒有生惱,揚了揚下巴,指着剛剛跟着相柳兒走出屋門的蒙厥幕帳,玩味笑道:“他呢?”
相柳兒淡然一笑,沒有在意,兩人旁若無人,便似這身後的蒙厥幕帳不曾存在一般。相柳兒看着斛律封寒,問道:“有消息了?”
“嗯,從草海各部傳回來的消息,好像是消失了十年之久的草海蒼狼孛日帖赤那。”
狂鷹臉色微微一凝,愕然道:“孛日帖赤那?他怎麽會和大甘定天王攪在一起?”
“其中緣故眼下還不甚明了,不知道李落怎麽會和孛日帖赤那糾葛在了一起。”
“草海蒼狼,這個人我聽說過,狂鷹,你對此人可有了解?”
狂鷹沉吟半晌,沉聲說道:“孛日帖赤那被譽爲近百年之中最厲害的馬賊首領,以行事殘暴無羁、狠辣無情揚名草海,縱橫草海鮮有聽說過敗績,行軍以快見長,麾下狼軍号稱可以追逐風暴,不說他爲人怎麽樣,領兵作戰的确不凡。”
斛律封寒揚了揚眉梢,略有些詫異的問道:“比起狂鷹兄如何?”
片刻沉默,狂鷹斂去了幾分狂放不羁,平聲說道:“道不同而已。”
斛律封寒沒有多問,隻是随意的點了點頭,慨然歎道:“孛日帖赤那這是何苦,幫着南人與整個草海爲敵。”
“早年蒼狼肆虐草海,差不多也是和整個草海爲敵,對于他而言,隻在想不想做,而沒有敢不敢做的事。”
斛律封寒正要接言,相柳兒忽然說道:“好了,不要猜了,見到以後自能問明白。”
斛律封寒灑然一笑,轉言說道:“還有一件事,撥汗也許會感興趣。”
“哦,什麽?”
“屬下聽說西域飛鵬堡的人進了草海。”
“飛鵬堡?”相柳兒秀眉一皺,冷哂一笑,多少有些瞧不起買兇之人,哪怕這個人是如今大甘唯一堪做自己對手的李落,平聲問道,“沖着我來的?”
斛律封寒撓了撓頭,有些尴尬的看了狂鷹一眼,嘿嘿一笑道:“那倒不是。”
“咦?”
“據說有人出價極高,買大甘定天王的命。”
相柳兒一怔,抿嘴一笑,道:“有意思。”
“出價極高?有多高?”狂鷹饒有興趣的問道。
“五萬兩黃金。”
狂鷹倒吸了一口氣,啧啧說道:“果然值錢。”
斛律封寒看了相柳兒一眼,小心問道:“不是咱們草海出的價麽?”
相柳兒淡然說道:“如果我殺了他,誰給我五萬兩黃金?”
狂鷹哈哈大笑道:“撥汗若想殺人,怎麽也用不着借别人的手。看起來惦記大甘定天王腦袋的不隻是我們,還有别人。”
“撥汗,飛鵬堡踏過了界,是否派人傳話飛鵬堡?”
“不必了,想來這一路上他無聊的很,就讓飛鵬堡的殺手陪他解解悶吧。”
“嘿,飛鵬堡号稱天下沒有人殺不了,隻有出不起的價錢,五萬兩黃金,且看能不能買得了大甘定天王的命。”
斛律封寒倒是有些顧慮,沉聲說道:“既然有人花費這麽多黃金取李落的命,說不定也會有人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咱們草海,不可不防。”
“口氣再大也不過是一群殺手而已,掀不起什麽風浪。飛鵬堡能在西域稱雄數百年,最大的本事不是他的殺手刺客有多厲害,而是識時務。沒有殺不了的人,隻有出不起的價?呵呵,難得會給自己臉上這麽貼金,所謂出不起的價錢,不過是因爲有殺不了的人而已。”
斛律封寒與狂鷹相視一笑,相柳兒言語風輕雲淡,隻是其中傲然卻絕非一座區區飛鵬堡能及萬一的,倘若當真有人買相柳兒的命,而且飛鵬堡還敢接下來這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