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楚和與李落都是一震,說不上是吃驚還是欣喜,有了變化自然會有變數,無論變數是好是壞,總比一成不變要讓人好受些。
“看見什麽了?”吉布楚和聲音壓的極低,隻有身邊的李落與胡和魯才能聽到。
“什麽都沒有看見。”胡和魯凝重說道。
吉布楚和一愣,随即明白過來。早前三人穿過的處處石殿,出門就能看見其後的另一道石牆,光亮不及遠,隻是石牆的影子模糊了些。如果這一次出了轉輪殿後門什麽都沒有見到,不管是不是沒有石牆,又或者這一道石牆離轉輪殿更遠,都與之前不同了。
吉布楚和運足了目力,果然除了黑暗什麽也看不到,取亮的夜明珠此際也顯得孤苦伶仃,如同初春時節烈日當空下的最後一片殘雪,轉瞬就會消融,比起怒海孤舟還要凄慘三分。
一絲兇險的氣息悄無聲息的竄上李落心頭,隻覺背心微微發寒,李落一揚雙眉,低喝道:“掩去夜明珠。”
胡和魯微微一滞,不過沒有多問,反手一抹,頓時三個人就陷入了無盡的黑色當中,再沒有半點光亮。
“有危險?”胡和魯低聲問道,功聚十成,謹慎戒備着四周的黑暗。
“有光。”
“有光?在哪裏?”胡和魯吸了一口寒氣,定睛四下打量,沒有看到黑暗之中哪裏透着光亮。
“正前深處,仔細些就能看到。”
胡和魯哦了一聲,又再凝神瞧了半晌,悶哼一聲道:“果然有光,隻是顔色……”
“藍色光焰,還很微弱。”
“鬼火?”
“這……我不曾見過鬼火,不好說。”
李落與胡和魯沉默了下來,一星半點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藍色光焰,不知底細,就這樣藏在黑山腹地的無盡黑暗之中。
過了片刻,胡和魯寒聲說道:“過去瞧瞧是什麽東西在裝神弄鬼。”
“等等。”李落忽然阻住胡和魯。
胡和魯不解,疑聲問道:“怎麽了?”
李落沉默數息,輕聲喚道:“靈雀姑娘?”聲音帶上了一絲凝重,驚的胡和魯打了一個寒顫。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李落兩人身邊沒有了吉布楚和的聲息,呼吸聲連同淡淡的香氣都不見了蹤影,誰也沒有察覺到異常,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胡和魯應變極快,探手一摸,咽了一口唾沫,低聲喝罵道:“人不在了。”
李落亦是心驚,不說吉布楚和掩去夜明珠前與兩人近在咫尺,就算吉布楚和有心避開李落二人,想要瞞過李落與胡和魯的耳目也絕非易事,更不要說消失得如此幹脆利落。
胡和魯取出夜明珠,光破開了數丈的黑暗,石門前隻剩下李落和胡和魯,再無吉布楚和的蹤影。
胡和魯與李落相顧駭然,幾乎不約而同的生出一個念頭來,恐怕這一次闖入黑山大獄是吉布楚和另有居心,如若不然,想在李落和胡和魯眼皮子底下擄走一個活人,而且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說難于登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李落低頭看了看腳下,塵土上有一雙纖細柔和的足印,正是剛才吉布楚和立足之地,再往前的塵土很新,沒有踏足的迹象,除非真有人能淩空虛渡,不過即便有這樣驚世駭俗的輕功,想要瞞過李落和胡和魯的耳目依舊不容易。
李落又擡頭瞧了瞧頭頂,除了夜明珠映照的地方,就剩下烏黑的虛空,不說藏上一個人,哪怕藏着成百上千的妖魔鬼怪也綽綽有餘。牆壁岩石甚是光滑,不見殘破,輕易找不到可供落腳借力的地方,自然也沒有其他的痕迹。
眨眼之間,幾句話的工夫,一個活色生香的女子就這樣不知所蹤,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
縱然胡和魯與李落都是殺伐決斷,見慣了生死之輩,此刻也禁不住心裏陣陣發涼,初入黑山大獄時的狂傲豪氣約莫還留着些,不過眼下卻是凝重震驚居多。
“李少俠,你怎麽看?”胡和魯低聲問道。
“前輩有什麽打算?”
胡和魯沉吟少頃,沉聲說道:“眼下隻怕後退無路了。”
“靈雀姑娘下落不明,不管她是故意還是遭了算計,我們的行蹤想必早就落入旁人眼中,敵暗我明,進或是退恐怕由不得你我。”
“闖過去!”胡和魯雙目一寒,殺意四散,一股份屬草海蒼狼的戾氣破空而起,讓李落也不禁爲之側目。
李落想了想,展顔笑道:“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随前輩走一遭。”
胡和魯深深的看了李落一眼,沒有做聲,當先舉着夜明珠,向黑暗中隐約可見的藍色光焰處走了過去。李落緊随其後,單手背在身後,輕輕按住背上當關。
走出數丈,身後的轉輪殿已經沒入了黑暗之中,前不見去路,後不見來路,不過眼前遠處的幽藍光焰倒是清晰了幾分。
約莫走了二十餘丈,藍色光焰愈發明顯起來。藍光暗沉,似乎下一息就會消散一般,苟延殘喘,勉強的維持着一絲半縷的亮。即便這樣搖搖欲墜,這一絲艱難的幽藍光芒卻處處透着深邃滄桑的韻味。
幽藍光焰終于探進了夜明珠的光線籠罩的光暈當中,胡和魯腳步一緩,良久之後才慢慢吐了一口氣,回首看着李落。
幽藍光焰是從一塊形如鵝卵的石塊中發出的,石塊有手掌大小,棱角處甚是圓潤,外面看上去有些污漬髒泥,内裏卻透着絲絲縷縷的藍光。而且更讓人吃驚的是這些微弱的藍光竟然如同呼吸一般明暗交替,宛若活物。
一塊形似會呼吸的藍色石頭,離地半尺,捧在一雙手的掌心,準确些應該是捧在一雙白骨的掌心。
這一副既有靜滞,又有微動的景象已經不能用詭異來形容了。往生崖下的黑山大獄,沒有光,沒有聲,沒有活人,走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