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楚和瞥了李落一眼,冷哼道:“如果你知道了緣由,就要接下因果,你當真願意?”
“我有選擇的餘地麽?”
“沒有!”吉布楚和斬釘截鐵的說道,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聲,如今自己就是一副斤斤計較的模樣,學着李落的語氣,的确有些小氣。
吉布楚和斂去笑意,蕭然失神,似乎是在想該從哪裏說起。良久之後,吉布楚和平聲問道:“進來往生崖的時候,你看見那塊石碑了麽?”
李落點了點頭,示意看到了。
“石碑上刻着八個字。”
“往生崖下,一往無生。”
“嗯,就是這八個字,你猜得到這八個字的含義麽?”
“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不難猜,如果其中另有含義,我猜不到。”
“草海諸族都知道往生崖裏關押着窮兇極惡之人,黑山大獄是草海最兇最險的囚牢,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黑山大獄不僅于此,整座往生崖才是真正的黑山大獄。”
李落心中一驚,如果往生崖也是囚籠,那爲何會獨獨傳出一個黑山大獄的名号,卻沒有人懷疑過往生崖,而且還有一個堪稱造化但又确實存在的鬼市來掩蓋這一切。如此手筆,絕不僅僅是一個往生崖就能做得出來的。
“不管是囚徒還是常人,隻要進來往生崖就再也出不去了,這才是往生崖下,一往無生的真正含義。一入鬼門,人非人,鬼非鬼,看見的隻有活死人。”
李落背心一陣發寒,吉布楚和的樣子不像是危言聳聽,而且實無必要到了這個時候故意來捉弄自己。
“爲什麽隻要進來往生崖就出不去了?”李落凝重問道,如果吉布楚和沒有說謊,此行當真兇險萬分。
“因爲黑山引。”吉布楚和握緊了秀氣好看的拳頭,語氣中帶着滔天的恨意和悲憤,目視李落,咬牙切齒的說道,“黑山引生魂,鬼門關死兇,就是一味黑山引,讓往生崖下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吉布楚和神情激動,恨不得趴在李落耳朵邊上大呼出聲。李落輕輕仰了仰脖子,疑惑問道:“黑山引又是什麽?”
吉布楚和也察覺離李落近了些,輕咳一聲,掩去臉上的尴尬神色,凝聲說道:“黑山引是一味藥,也是絕毒,比爛舌散狠毒百倍,雖不殺人,卻比世上的毒藥還要可怖。黑山大獄和鬼市都在往生崖底,終年不見天日,先不說地底的潮濕悶熱和地火之毒,如果待得久了,單單是日日夜夜的黑暗就能把人活活逼死,想活下去就必須服用黑山引。”
“莫非這種黑山引服用之後另有隐患?”
“嗯。”吉布楚和神情低落,苦笑道,“服用了黑山引之後雖然一時死不了,但就再也離不開這裏了。如果離開往生崖,少則半個月,多也就三個月,一定會神智錯亂,發瘋癫狂而死,沒有一個人能例外。”
李落一怔,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藥物,能讓人上瘾成性,合則生,分則死。
“既然這樣,帶些黑山引離開往生崖是否可行?”
“你知道黑山引在哪裏麽?”
“藏的地方很隐蔽?”李落眉頭微皺道。
“也不算吧。”吉布楚和凄苦一笑道。
李落愕然不解,既然不算難尋,應當難不住有心離開往生崖的人才對。
吉布楚和輕輕拂了拂鬓間秀發,朱唇輕啓,緩緩說道:“往生崖的黑山引,呵呵,其實無處不在,喝的每一口水,呼的每一口氣,都有黑山引在其中,隻要往生崖底還能喘一口氣的,不管是人還是山腹中的走獸遊魚,沒有一個例外,黑山引早已融進了血脈骨髓,看似活着,其實都變成了一具具被牽引控制的行屍,所以這裏的人都是活死人。”
李落悶哼一聲,以一界爲囚籠,好高明歹毒的手段。良久之後,李落才沉聲問道:“那麽如今我也中了黑山引的毒?”
吉布楚和沒有回答李落,有些驚訝的反問道:“你相信麽?”
“以界爲囚,借風水氣韻化毒,這種手段我本來是不信的,不過如果是在地底山腹之中,也許真的有手段通天之輩能夠布下這樣的局。”李落吐了一口氣,平靜說道,“我見過你之後,離開石殿的路上曾察覺到一股極其晦澀的氣息,不知不覺能讓人沉醉其中。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麽,還以爲隻是心魔而已,除了我之外,似乎旁人也沒有察覺到,如今想來,應該就是黑山引。”
吉布楚和見狀長出了一口氣,原以爲還要花些工夫才能讓李落相信虛無缥缈的黑山引,沒想到李落竟然自己已經察覺到了。吉布楚和欣喜之餘心中亦有震驚,如此敏銳當真少有,看來李落修習的功法當也是世間少有的奇功絕藝。
“你相信就好,黑山引的确陰毒,不過中毒倒是不快,要不然這些年也沒有人敢進出往生崖,這裏早就成了一處死地。”
“這麽說我眼下還沒有中毒?”
吉布楚和撇了撇嘴,洩氣般點了點頭,道:“至少要在往生崖待足半月才會中毒,半月爲限,隻要離開往生崖就不會有什麽隐患。”
李落沉吟少頃,往生崖有進沒有出,早前已經聽說過,當日也曾問過胡和魯,隻是胡和魯含糊其辭,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如果吉布楚和所言非虛,隻怕胡和魯也未必知道這樁隐秘。
“如果黑山引如此玄妙,靈雀姑娘打算如何離開往生崖?”李落沉聲問道,并沒有因爲自己不曾中毒而有欣喜模樣。
“你。”
“我?”李落一愣,随即恍然,一定是吉布楚和聽到李落能解爛舌散的毒,這才動了心思。再之後李落當真解了爛舌散的毒,這便有了吉布楚和的孤注一擲,“解爛舌散之毒實屬巧合,并不是我醫術有多高明,碰巧而已,但未必能解黑山引的毒。”
“沒有試過怎麽知道。”吉布楚和不滿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