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和魯哦了一聲,轉頭望着洞壁暗處,壤驷丹順着胡和魯的目光才看到宛若一尊石像的李落。
洞中諸人的目光齊齊投向李落,尤其是那名瘦弱枯小的老者,眼中似乎有鬼火跳動,頗是滲人。
李落回過身來,看了壤驷丹一眼,忽然說了一句讓衆人半晌摸不着頭腦的話:“這裏是不是在冥河河底?”說完頓了一頓,望着錯愕費解的壤驷丹灑然笑道,“都找齊了?鬼市之名當真名不虛傳。”
這一句贊譽李落并非口不對心,當日說給壤驷丹的諸物中的确有幾件奇物,不說價值連城,那也是世間罕有,就算是在卓城也不見得這麽快湊足李落所需之物,但在往生崖,僅僅是三日有餘的工夫,竟然就湊足了,不免讓李落有些驚訝。
“幸不辱命。”壤驷丹嘿嘿一笑,随即看了胡和魯一眼,胡和魯微微點了點頭,壤驷丹走到一顆亮些的夜明珠下将手上的包裹攤了開來,裏面有不少東西,正是李落所需之物,且每樣的分量都是不少,如果李落當真解得了毒,怕是配制百人所需的解藥也足夠了。
李落走了過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神色清幽,看不出有什麽變化。壤驷丹頗有些忐忑不安,生恐帶回來的諸物有什麽差錯。數刻之後,李落和聲說了一句有勞,壤驷丹這才放下心來,看樣子帶回來的東西多半是沒錯的。
壤驷丹壓低聲音道:“少俠,你說的那個什麽天韬地略我也留意了,還别說這鬼市裏真有沒有的東西,嘿。”
“不妨事,壤驷兄有心了。”
“少俠要的這些東西不全是爲了配制爛舌散的解藥吧?”一旁突然傳來一個陰冷詭異的聲音,如果說石窟中的寒氣帶着至純氣息,那這個聲音裏的陰冷便透着邪性,就像是要命的毒藥。
李落看了過去,說話的正是随壤驷丹一同而來的枯瘦老者。老者雖是對着李落說話,目光卻還留在包裹上,似乎想從這些東西中瞧出什麽古怪來。
壤驷丹急忙向李落說道:“少俠,這位是胡勒根,自己人。阿巴當年也是狼主心腹,這一次多虧阿巴相助,我才能找齊少俠要的東西,不瞞你說,少俠說的這些東西的名字有好些我都是頭一次聽說。”
阿巴這個稱呼李落知道,大約是叔父長輩的尊稱,如此看來,這個名叫胡勒根的老者在孛日帖赤那麾下地位不低。
“少俠心細,這些東西裏有好些你們南人的叫法和我們草海相差甚遠,同樣的名字,拿來的東西可能驢唇不對馬嘴,如果不是你事先告訴小丹這些東西的模樣,我也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麽。”
“哦,那前輩現在知道了?”
胡勒根收回包裹行囊上的目光,轉而盯在李落臉上。李落雙眉一挑,讓胡勒根這麽看上一眼,倒是和被毒蛇咬了一口差不多,就覺得胡勒根眼神盯着的地方麻麻癢癢,仿佛有一隻叫不上名字的毒蟲爬在上面不住蠕動,讓人不寒而栗。
胡勒根枯槁的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鬼聲鬼氣的說道:“這些東西可不都是用來解毒的。”
“咦,前輩莫非擅長解毒?”
胡勒根舔了舔幹癟的嘴唇,陰恻恻說道:“比起解毒,我更喜歡毒人。”
李落一怔,訝然看了壤驷丹一眼,明白了過來。胡勒根約莫就是當年草海蒼狼身邊的醫道好手,能醫病,或許更擅制毒。既然身在往生崖,此番李落爲衆人解毒,有一個深悉此道的自己人盯着李落自然再好不過,免得李落暗中動手腳。
不過李落倒也無懼胡勒根能看破解毒之術,壤驷丹從鬼市尋來的一應諸物中有不少與丹頂紅鶴的毒實無相幹,隻是李落用來混淆視線的把戲而已,或許有用,或許沒用,除了李落便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了,這也是胡勒根雖有懷疑,但一時間卻難以斷言的緣由。
“有用無用,前輩稍後自會知曉。”
“好,那我就見識見識南人的醫道到底有什麽驚人之處,少俠不會介意吧?”
胡勒根言下之意是要瞧着李落配制解藥,這在江湖上大約和偷窺旁人習武差不多,有時候還好,有時候可是大忌,草海就算再怎麽不羁,當也沒有這樣的規矩。
李落看了看胡勒根,老者話語雖有疑問的意思,但是語氣上可不是要商量的模樣,差不多李落答應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壤驷丹偷偷瞧了胡勒根一眼,臉上的神情有些尴尬,沖李落眨了眨眼,有些歉意的苦笑一聲,沒敢接話。
胡和魯閉目養神,仿佛事不關己,其餘諸人見胡和魯沒有說話,想必更沒有插言的資格,皆都靜默無聲,沉默的看着李落和胡勒根。
“好。”
出乎洞中諸人的意料,李落很幹脆的答應了下來,不見有絲毫勉強,神色清朗,确将胡勒根臉上的鬼火逼開了幾分,讓這張很難看出表情的臉上也浮現出些許驚訝之意來。
“前輩既然擅長醫道,若是晚輩配制解藥有什麽纰漏,還望前輩不吝指點。”
胡勒根頓了頓,冷冷回道:“好。”
李落向壤驷丹點了點頭,道:“那就開始吧,掌燈。”
壤驷丹應了一聲,麻利的從包裹中取出鬼市所用的燈火,夜明珠雖是奇珍異寶,但發出的光太過迷幻柔和,倘若配制解藥中出了什麽差池,夜明珠下未必能看得清楚。
“呼延烽堂,莫日根,紮那,過去幫手。小友,如果需要人手,我洞中弟兄任你驅馳。”
稱呼從少俠變成小友,聽起來親近了許多,不知道是李落坦蕩的性子讓胡和魯生出惺惺相惜的意味,還是胡和魯另有所圖,總之比起李落剛來的時候大不相同。李落隻是拱手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