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岩壁背後傳出一聲細小,但在這裏卻很清晰的響聲。壤驷丹大口吐氣,顯然難受的很,四周靜寂,身後又有一個不聲不響,仿佛就是應黑暗而生的李落,委實煎熬。這會工夫,壤驷丹背心上的汗濕了又幹,幹了又濕,便覺得少說也要折壽半年,不由自主的诽謗了一句,身後的李落到底是什麽來頭,這般要人命。
響聲過後,岩壁又沉寂了下去。壤驷丹低聲疾語道:“少俠,千萬不要動。”
李落哦了一聲,看來這裏還有連環機關,常人不明就裏,聽到聲響之後多半會下意識的移動或是避讓,如此一來,就會随之引動這裏的機關,算是個高明的手段。
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岩壁依舊沒有動靜。壤驷丹沉聲說道:“快了,少俠再等片刻就好。”說完頓了一下,解釋了一句,“這裏的石頭太硬,隻有這能設機關,差不多能用上的全都用了,一旦觸發了機關,别說是人,就連神仙也要脫一層皮。”
“好。”李落淡淡應了一聲,語氣靜若止水,好一個不動如山。
壤驷丹生怕李落耐不住四周沉悶,不小心碰到了機關,如今看來卻是多慮了。
大約又過了一刻光景,岩壁下的地面突然下沉,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寒氣急竄了出來,饒是李落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神色微微一變。
地火上湧,酷熱之氣倒還好說,但是這裏竟然會出現這樣冰冷的寒氣出乎李落意料,而且寒氣極爲精純,比之萬裏雲雪山峰頂也不遑多讓。
壤驷丹早有防備,應付自如,回頭看了一眼李落,神色有些古怪,大約是剛才一路上被身後的李落弄得心神不甯,這才故意沒有提醒李落,好叫李落也嘗嘗寒意侵體的滋味。
“嘿嘿,走吧。”壤驷丹招了招手,一副奸計得逞的模樣,低頭鑽進了暗道,不過卻沒有回頭看李落,那個面具還是太滲人了。
暗道不長,先往低走,後往高處走,形似從這塊黑色岩壁下繞了過去。兩人從暗道最低處正要往上走,就聽暗道另一端出口處傳來一個低沉肅殺的聲音:“誰?”
壤驷丹不敢怠慢,稍有遲疑,迎面而來的不是暗器就是毒箭,急忙回道:“赤鷹旗下壤驷丹,奉命來此。”
“是你,烏旗主可有同來?”
“沒有,旗主另有别的事,要晚些時候再過來。”
“身後之人是誰?”
“這,旗主交代,要見到旗令大人之後再說。”
暗道一端沉默了片刻,平聲說道:“進來吧。”
“多謝。”壤驷丹招呼李落跟在自己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鑽出了暗道。
一出暗道,這裏的寒氣更濃,不過這一次李落早早有了提防,護住經脈,不至于受了寒。壤驷丹的内力比之李落頗有不如,哈了一口氣,搓了搓手,不過是杯水車薪。好在暗道出口旁就挂着好幾身棉衣,壤驷丹連忙取了一件穿在身上,抵禦寒氣,随手遞給李落一件,李落搖了搖頭,不曾穿在身上。
這裏的寒氣極其精純,能看見縷縷寒氣凝結成絲,飄蕩在半空中,如雲如煙,卻與冰心訣暗合,無須李落刻意催動,冰心訣便自行周天,半刻之功,抵得上平日半個時辰的苦修,竟是一處絕妙的行功之地。
引路的人也穿着厚厚的棉衣,也許是在這裏待得久,眉梢和發端都結了淡淡的白霜,相貌倒是不出奇,比壤驷丹整整矮了一頭,一眼看去和李落見過的草海牧民幾乎沒什麽分别,隻有眼中偶爾閃過的精銳戾氣才能顯露出此人的不凡來曆。
壤驷丹看似對引路之人甚是敬重,或者說是有些畏懼,和聲問道:“呼延兄弟,這些日子怎麽樣?”
“不好不壞,還和前些時候一樣。”男子看了一旁的李落一眼,眼中露出驚訝神色。李落身上的衣裳不算單衣,但至少沒有自己和壤驷丹穿的厚實,竟然就能扛得住這裏的寒氣,的确讓人刮目相看。
李落并未留意男子的神情,而是凝神打量着這裏,少頃,李落定睛望着此間一處,半晌沒有出聲。
這是一個天然洞穴,甚是空闊,大約藏得下百十來人。洞頂倒垂着一根根石柱,形如鍾乳。這裏離地底暗河不遠,有倒懸的鍾乳石倒也不算稀奇。這些倒懸的鍾乳石上有人鑲嵌了數顆夜明珠,最小的也要比龍眼大出一圈來,俱是難得一見的上品夜明珠,雖說不見得價值連城,但也是珍貴非常,在這裏竟然隻是被人當做照明之用,的确有些暴殄天物,不過也足見草海蒼狼的财力。
石間雲霧袅袅,俱是寒氣凝結而成,而這些寒氣的起源就在此間洞穴的正中處。
一塊一人高的白色大石,不成規則,有棱有角,通體晶瑩剔透,偶爾還能看見一道熒光快速的從白色大石體内一閃而過,不像死物,倒像是個能呼吸的活物。
白色大石上冒着絲絲白氣,薄如紗,細如絲,不過一縷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在洞頂夜明珠散發的柔和光線映照下,一如那九天廣寒裏的雲霧,悠揚寫意,雖是冷冽了些,但絲毫無損仙氣。
李落瞳孔一收,好在有臉上的面具遮住了此刻的震驚駭然神色,如果說頭頂的夜明珠還不算價值連城,那洞穴正中的這塊白色大石就真的稱得上無價之寶了。
寒玉地髓。
天地之鍾秀者。有五德,潤澤以溫,仁之方也;觀其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桡而折,勇之方也;淤深而不妖,處暗而不魅,絜之方也。
寒玉地髓是真正的天地瑰寶,地生天長,性喜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