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暗歎一聲,孛日帖赤那雖然窮兇極惡,但也癡情,不自禁的勸道:“前輩,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李落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孛日帖赤那打斷,斬釘截鐵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草海蒼狼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如果她不在人世,前輩半生執念終是鏡花水月;如果她還活着,隻怕她未必願意再見前輩。”
“哈哈,如果她死了,我的心也就定了;如果她沒死,她讓我死,那我就死,死了之後她也能安心。”
大惡之人亦有善念,縱然有些偏執,總歸是人非鬼。石牢中安靜了片刻,李落吐了一口濁氣,輕聲問道:“當年暗算前輩的人是誰?”
孛日帖赤那沒有回答,隻是殺氣忽然濃烈了起來。
“前輩不願明說,可是怕我知道之後不敢幫你?”
“好小子,年紀不大,人心倒是瞧的通透。”孛日帖赤那冷哼一聲,默認了李落的猜測。
“隻有知道了對手是誰,我才能決定要不要插手這趟渾水,雖然往生崖鬼市中的人我不認得幾個,如果前輩随口說個名字,我多半也不知根底。”
“小子,你不必激我,想我縱橫草海難求一敗,還不至于對你一個小輩施心機手段。”
“此一時彼一時,前輩是草海枭雄,用些手段也無可厚非。”
“哼,牙尖嘴利,若是當年,老子早就一刀劈了你。”
“若是當年,你我也不會相見。”
孛日帖赤那氣悶不已,眼前少年郎年紀不大,心思卻深沉的很,的确不好對付。
“我中毒已深,這輩子再難離開往生崖,隻要你肯幫我,當年我留下的寶藏和那欽人黃金聖壇的秘密我都告訴你,如何?”孛日帖赤那見李落不爲所動,冷叱道,“你别小瞧了當年我留下的寶藏,隻要你找得到,富可敵國還有剩餘,而且那欽人的黃金聖壇更有驚天動地的造化奧秘,隻怕你都未必有福消受。”
“寶藏雖好,前輩,和她相比,孰輕孰重?”李落反問道。
孛日帖赤那一怔,良久才澀聲回道:“罷了,罷了,草海蒼狼終究還是老了,你說吧,你到底想要怎樣才肯助我?”
“晚輩入往生崖的确另有所圖,眼下看來與前輩所謀之事并沒有相悖,前輩若能将你的謀劃告訴我,如果行得通,我自會相助于你。不過在這其中,前輩也要助我一臂之力。”
“好,既然你叫我一聲前輩,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我求的是她的生死下落,至于我是生是死,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當年我和手下三百弟兄,花費數年時間混入往生崖,如今這些年過去了,還能有半數活下來就不易了,不過你不要小瞧了我手下這些死士,皆是以一當百的豪雄之輩,猶是我的十八個心腹兒郎,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對我忠心不二。當年所謀之事敗露,他們和我一樣都中了毒,好在鬼市中的那個人并不知道這件事的底細,我才能借假死脫身,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小子,如果你有心助我,我自有辦法讓你離開這裏,到了鬼市之中會有人來找你,你幫我手下十八兒郎解了毒,我便将我在鬼市中的人手悉數借你一用,不是老子誇口,有他們相助,就算你将鬼市掀個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救人?”
孛日帖赤那嘿嘿冷笑道:“小子,可别以爲救人有多簡單,如果我在外面,他們自然不會有異心,如果隻是你一個人,救人之後是死是活還要看你的本事。”
李落眉頭一皺道:“還請明言。”
“哈哈,老夫也不瞞你,我手下兒郎嗜血好殺,若是服你,命也可以給你,若是不服,就算你對他們有救命之恩,老夫也難保你能活得了多久。所以你若是想借老夫手下兒郎一用,還得想辦法讓他們服你才行,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
李落微微一驚,不想這些草海匪盜兇狠如斯,不自覺沉吟起來。
孛日帖赤那瞧了瞧李落,看似随意的說道:“當然,如果你助我救人,送你安然離開往生崖倒也不難,些許小事而已。”
李落微微一笑,這個草海枭雄雖是遲暮,但絕非莽撞無智之輩,唇槍舌劍之間張弛有度,如果李落不敢應,多半會讓孛日帖赤那看輕,至于李落此來往生崖所謀之事自然不會得到這些草海悍匪相助。倘若李落還有所求,解毒之後定要想方設法求取孛日帖赤那的勢力,如此一來,到時候李落想要置身事外就難了,而這之後,原本是孛日帖赤那相求就變成了李落相求。
這是一個危險的交易。
“我救人之後,接下來你如何打算?”
“闖山。”
“黑山?”
“不錯,正是黑山。”
“黑山在什麽地方?”
“鬼市深處。黑山是往生崖最隐秘,也是往生崖仗義成名的地方,鬼市隻不過是黑山的一個小小影子。黑山在則鬼市存,黑山滅則鬼市亡。”
“你有把握闖得進黑山?”
孛日帖赤那傲然一笑道:“這十幾年困在地底山腹,我也并不是虛度光陰,我早說過,鬼市中還有忠于我的兒郎在。”
“闖過黑山之後,知道你想找的人的下落,之後又如何?”
“此生心願已了,塵歸塵土歸土,我也該了卻殘生。”
“黑山爲四兇之首,不過往生崖下還有黑心之險,世間最險惡的是人心,十幾年了,前輩可敢斷言如今的人心還是十幾年前的人心麽?”
“小子,老夫知道你在想什麽,人心的确最不好琢磨,如果還有忠心當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