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義,可還能撐得住?”
錢義咬了咬牙,沉聲應道:“放心,大将軍,末将撐得住。”
“那就好。”李落稍稍松了一口氣,擡頭打量了一眼四周。水下這一番折騰,此際更加難辨東西南北,勉強從水下毒蟲口中逃得一命,眼下卻不知道哪一處才是生路。
“如果他沒有騙我們,這裏應該離往生崖不遠了。”
錢義殺氣一顯,寒聲說道:“當誅!”
李落神色未變,淡淡說道:“眼下方位難辨,如果選了一條往回走的路,多半逃不過瘴毒,如果朝着往生崖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錢義,你我憑運氣吧。”
錢義一愣,生死之事,固然此際除了碰運氣之外也沒有别的良策,但李落說的這麽平淡着實讓錢義吃了一驚,随即沉聲回道:“末将聽大将軍的。”
李落嗯了一聲,稍加分辨,朝着一側緩緩遊了過去,似乎真的是要聽天由命。
“你不要運氣,我拉着你就好。這裏的水有些古怪,像是比别處的水要沉些。”
錢義臉色赧然,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危急關頭非但不曾幫上李落,反而成了累贅。
“大将軍,末将,哎……”
李落輕輕一笑,似是想起了什麽,溫言應道:“别多想,當年你們四個一起陪我去狄州,倪青倪白跟在沈先生身邊多些,你和朱智留在我身邊的時候多些。這一戰還沒有交手,朱智就先走一步,是我失算,誤了他的性命。這一次,我卻不想還要再失去一個生死兄弟,錢義,你和我一定要走出去。”
錢義眼眶一熱,喃喃低吟道:“大将軍……”
“這一次還是我失算了,自以爲是,卻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李落怅然說道。
“大将軍,末将定會手刃此賊,以報今日陷害之仇。”錢義沉聲喝道,殺機盡顯。
“其實我早已察覺此人心懷叵測,你也瞧出來了,隻不過我以爲離得這般近,如果有什麽異心,你我大可出手擒下他。豈料會遇到這樣的奇獸,着了暗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是我小瞧了别人的算計。”
“大将軍,這是個什麽東西?”錢義心有餘悸道。
李落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肯定,多年前曾在一本山野異志中瞧見過一種遠古奇獸的描述,倒是和這條水下惡龍很相似。其名摩多颉,寓意爲多手惡獸。書中記載此獸偶見于深山水澤之中,性喜陰寒,目不能視,耳力卻是極佳,生有八對觸手,習性兇殘,最喜血食,爲百獸公敵。但凡此獸所在之地數十裏之内再無其他鳥獸,據說此獸貪婪成性,但不能離開水源太遠,往往吃光了栖身之地的鳥獸之後被活活餓死,大概算是自食其果吧。”
“八九不離十,要不然怎麽那個女人一說話就被卷走了,現在想想,自始至終,就算自己的女兒遇險,那惡賊也沒有吭上一聲。”錢義怒聲說道。
李落淡淡笑道:“他們不是父女。”
錢義一怔,随即明白過來,啐了一口,喝道:“無恥之徒。”
李落莞爾笑道:“好了,省些力氣,雖然斬落了兩根觸手,但難保這隻惡獸不會卷土重來報仇,早些離開這裏爲上。”
“萍水相逢,竟然就能下如此毒手,其心可誅!”錢義恨聲喝道。
“大約是把你我當成祭品,獻祭給這條水下惡獸吧。”
“這?”錢義倒吸了一口涼氣,“來一次就要獻祭一次,出入往生崖,到底要死多少人?”
“也不盡然,那個喚作奴娃的女子被觸手卷入黑水之前我聞到了一股異味,隻是事出突然,來不及細想。如今想來,定是有特殊的藥劑,可以避開水下兇獸的。”
“那這些人一開始就打算害我們的性命!?”
李落平聲說道:“往生崖四兇天險,一爲黑水,你我已經見過了;二爲黑龍,想必就是這隻水下惡獸;三是黑心,如果我猜的無錯,當是這害人之心,恐怕這裏最不少的就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四見其三,就是不知道最後一險黑山是個什麽模樣。”
說話間,兩人眼前出現了一根孤零零的牧草。李落神色一振,拉着錢義遊了過去。錢義重傷之下行動不便,心中甚是歎服,沒想到李落的水性這麽好,方才入水時已經領教過黑水的厲害,除卻陰寒不算,水流極是黏稠,好像有什麽攪渾了水底的黑泥,悉數飄在了水中,拉扯着身子不住向下沉。李落能在黑水中穩下身形便算不易,還要再帶着錢義,萬幸當年有個弄水如戲耍一般的鸠彩兒指點了幾句,倒是沒曾想這麽快就用上了。
李落二人落水的水域牧草稀疏,幾近于無,此刻見了牧草,不管方向是向前還是向後,總歸是離着黑龍盤踞之地稍稍遠了些。
李落探手抓住牧草,不等使上力氣,這根牧草便被李落拔了起來。李落苦笑一聲,水澤不淺,這些水草成片的還好,孤零零幾支皆是難以受力。
李落穩了穩心神,繼續向前遊去。約莫過了不少時辰,頭頂的霧氣又重了些,除了濕氣,還有一股淡淡的刺鼻惡心的味道混雜在水霧之中。李落眉頭一皺,該是消散之後的黑水毒瘴又盛了起來。錢義久在水中,傷口不及處置,遊了這麽久,神色已經有些萎靡起來,再有瘴毒侵體,上了岸怕是要好生費些手腳。
李落從懷中掏出一物,交給錢義,沉聲說道:“含在口中。”
“避塵珠?”錢義訝聲回道。
李落嗯了一聲,沒有多說。流雲棧當日留書與李落辭别離營之際并沒有帶走避塵珠,之後在那個無名山谷中與李落生了罅隙,也不曾回營,這顆避塵珠就一直留在李落身邊了。
“大将軍,還是留在你身上吧,小心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