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駐足,中年男子向身邊女子低聲說了些什麽,一雙眼睛分毫不離李落三人左右。這也不怪,任是誰在荒郊野地碰見三名輕騎男子都得心生錯愕,難保不會是馬賊強盜之流。
李落眉頭微微一皺,這一帶早有袁駿布下的探馬斥候,這一行四人竟然能無聲無息的潛到此處,看來并非常人,瞧着去向,多半還是沖着往生崖而去。
女子似是和中年男子争執了幾句,随後瞧了李落三人一眼,便即垂下目光,不再多看。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離得近了,警惕戒備之色顯于顔表,距李落十丈外停下腳步,揚聲呼喝了一句。李落三人面面相觑,草海廣袤,這方言更是多不勝數,中年男子說的話顯然不是李落熟知的蒙厥言語,更非瑤庭的說話,也不知道是哪處部族的語言。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李落用蒙厥言語平聲回道。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換上蒙厥話語,頗顯生硬,比之李落還稍有不如:“你是什麽人?爲什麽擋在路上?”
“路?”李落一怔,回頭望了一眼石碑背後的暗沉界域,這個兇險之地難不成真的有路。
中年男子見李落一臉錯愕不解,驚訝說道:“你是第一次來這裏?”
李落點了點頭,坦然應道:“是。”
中年男子吸了一口氣,仿佛打量着一個稀世珍寶般瞧着李落,連連搖頭,道:“快些離開這裏,這裏太危險了,千萬别越過那塊石碑。”
李落和顔一笑,學着草海模樣曲臂一禮道:“未曾請教?”
中年男子回了一禮,道:“八部葛爾丹,我叫和庫爾,少年郎,你是哪裏人?”
“瑤庭。”
“瑤庭?那你怎麽說蒙厥話?”
李落沉默不語,沒有作答。這身裝束再加上說話言語,說是瑤庭族人的确破綻百出。不過破綻多了,自然猜測也就多了,反而能遮蓋幾分三人的真實來曆。總不能實話實說,自己三人是大甘将士,未免有些太過驚世駭俗了。
和庫爾連忙擺了擺手,神色和善的說道:“多嘴了,多嘴了,不該問,就當小老兒沒說。”
和庫爾年逾不惑,确是癡長幾歲,不過自稱老卻有些早了。臉色黝黑,透着油亮,不顯老,倒是添了幾分滄桑之感。身材也不算魁梧,還要比李落三人略微矮些,眼神頗有神光,看上去很有精神,絲毫不見老态龍鍾的模樣。
和庫爾看着李落,眼中有異色閃過。李落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錢義還好些,隻是自己和應峰的模樣的的确确和草海族民相去甚遠,再怎麽易容喬裝也于事無補。
“我有一事請教,還望尊兄不惜賜教。”
“談不上,你問,我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不知道的就沒辦法啦。”
“嗯。”李落道了一聲謝,問道,“方才兄台說起我們三人擋在路上,敢問這路在哪裏?通往如何?”
和庫爾驚疑不定,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麽?”
“往生崖。”
“往生崖的四兇天險你聽說過?”
李落搖了搖頭,道:“沒有。”
和庫爾長出了一口氣,略微有些責怪道:“看來你真是第一次來這裏,不過你不知道往生崖的四兇天險,怎麽敢往這裏來?”
李落回頭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墨色巨石,眼神中的恍惚一閃即逝,亦真亦假,輕聲笑道:“早前就聽過往生崖的傳聞,一往無生,從來沒有關進去的人再活着出來,問起來每個人都談之色變,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倒是想來看看,這個往生崖是否名不虛傳。”
和庫爾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樣,李落言辭清冷淡漠,卻有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恨意,也許往生崖中關押了眼前一看就有些來曆的少年郎至親之人,探虛是假,找人是真,隻是不得其門而入。
“小兄弟,怪我多嘴,這個地方不看最好,其實看了也沒什麽好看,早些離開吧。”和庫爾和聲勸道。
李落哦了一聲,忽然岔言問道:“不知道這四兇天險都是什麽?”
“這四兇天險是守護往生崖的四道關口,黑水,黑龍,黑心和黑山,眼前這片籠罩百裏方圓的地方就是往生崖第一道天險,黑水。”和庫爾耐着性子解釋道,看樣子仍有意打消李落探查往生崖的念頭。
“這就是黑水?”
“不錯,你别看表面上不出奇,實際上裏面危險的很,進去就出不來了。這裏到處都是毒瘴和毒水,一掉進去别說身子,連骨頭都能融個幹淨。年輕人,草海有的是奇山妙水,往生崖這個地方生人勿進,你如果想四處走走,不如換個地方吧。小老兒談不上見多識廣,但也知道些好去處,我可以告訴你。”
李落哦了一聲,似乎是在思索和庫爾的勸告,就在和庫爾以爲李落聽勸之時,李落忽然問道:“兄台是要進往生崖?”
和庫爾一滞,好心勸說半天,眼前的少年郎看似并沒有聽得進去,無奈應道:“是,小老兒不騙你,我的确要進往生崖。”
李落饒有興緻的打量着和庫爾,笑道:“既然往生崖這麽兇險,兄台爲什麽要進去這裏?”
和庫爾苦笑一聲道:“算了,我要是不說給你聽,怕是你也不願回頭。”和庫爾微微一頓,沉聲說道,“往生崖的确兇險非常,但這其中有一個地方堪稱巧奪天地造化。往生崖下,有死無生,但也不盡然。在往生崖前有一個集市,知道的人都叫它鬼市,這個地方,嘿,怎麽說,天下萬物無所不有,别處有的,這裏都找得到,别處沒有的,這裏也找得到,草海之中知道的人不多,小老兒恰巧是其中一個,不瞞這位小兄弟,我們這次就是要去這間鬼市。”
“往生崖還有這等地方?”李落驚訝說道,身旁錢義和應峰相視一眼,也俱是好奇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