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驚訝的看了看女子,沒料到此女竟然知曉些大甘宮廷中的事。
大甘宮中的規矩是先皇駕崩,宮中嫔妃大半都要殉葬的,還有些要出家爲尼。
權勢之家或許可以施些手段,将先皇遺妃從宮中接出來,或是新帝大赦,免了陪葬的大難。
隻是這些離宮的女子此生不得再嫁人了,如若嫁人或是被人知曉有苟且之事發生,不但是死罪,而且還會禍及宗族。
李落沉默數息,平聲說道:“那也不夠。”
女子怒色更盛,冷叱道:“大甘将軍,你不要欺人太甚!”
“阏氏身份尊貴,我并無懷疑,隻是草海的女子在部族王室眼中的分量未必有多重,除非是血脈子嗣。你隻是阏氏,我不覺得瑤庭王會爲你舍棄什麽,用你的命換他們的命,尚還不夠。”
“無恥!”女子厲喝一聲,但見握上刀柄劍鞘的大甘将士,這瑤庭阏氏也面無懼色,怒目而視。
“草海的男人,瑤庭王族的骨血,竟然還要躲在一個女人後面,可憐,可笑。”李落輕輕說道,話語聲音不大,但是被李落運上暗勁,清晰無誤的傳到了場中大半人耳中。
女子臉色微變,疾聲喝道:“這裏除了我,沒有……”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人群之中兩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傳了出來,一個是血口噴人的意思,一個是胡說的意思。
女子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謀算再多,竟然會在這個大甘将領一句話下沉不住氣,終究還是年少氣盛惹了禍。
李落促狹的看着瑤庭阏氏,哈哈笑道:“倒是有幾分血性,該是正主來了。”
女子氣的嬌軀微顫,指着李落罵道:“卑鄙小人。”
“哈哈,兵不厭詐,便當阏氏是在誇獎我了。來人,帶出來。”
兩人說話之後雖然很快就被身邊的人捂住了嘴,隻是聲音洩了出來,早被一旁騎在馬上的大甘将士瞧的清楚,便即策馬驅趕人群,欲将說話的兩人抓出來。
瑤庭族民群情激奮,神色激昂,圍成一圈不讓大甘将士靠近,面對森寒的刀劍也沒有分毫退讓,屹然無懼。
李落有意無意的看了伊合葉拉一眼,淡淡說道:“看來又需殺人了。”
伊合葉拉凄然說道:“大甘的将軍,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早已經說的清清楚楚,相比死人,我更重活人。”
“将軍苦苦相逼,死也沒什麽了不得。
我以前聽過大甘一句話,甯爲玉碎不爲瓦全,就算将軍殺光這裏所有的人,也不會得到活着的少主。”
李落饒有興緻的看着伊合葉拉,這個瑤庭祭司倒是煞費苦心。
瑤庭族民七嘴八舌的大聲喊叫起來,有瑤庭言語,也有蒙厥話語,大概的意思就是剛才伊合葉拉所說,就算死也不會讓大甘将士帶走瑤庭少主。
李落搖了搖頭道:“這是逼我出手殺人麽?”
“你敢殺他們任何一個人,瑤庭一定會十倍一百倍還給你,我也不會活着讓你抓住!”聽着聲音年紀不大,不及落冠的孩童而已。
“我本無意殺人,或是不想殺這麽多人,左右都是這個結局,那我也用不着多費唇舌,衆将聽令,都殺了吧。”李落淡淡說道。
諸将齊喝一聲,就要動手,又聽到另一個稚嫩孩童的聲音,微微有些怯意,而且還是個女娃兒,惶急叫道:“你抓了我們就不會再殺他們了?”
“嗯。”
“那你來抓我們吧。”女娃下定了決心,決然說道。李落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這般心性倒也算得上不凡。
“居次,他是騙你的,你别出去,出去了我們一樣會死!”
“咦,你抓了我們,真的不會殺他們?”女娃将信将疑道。
李落哈哈一笑,不知何故,心中的殺氣弱了許多,頗覺問話的女娃有些意思,随即反問道:“你們可還有别的選擇?”
女娃沉默半晌,脆聲說道:“你們讓開。”
“居次,不能信啊,他騙你的。”衆人連連勸阻道。
女娃老成的歎了一口氣道:“他說的對,我們本來就沒有别的選擇。我和弟弟出去,至少試過保住你們的命,至于他還會不會殺人,那就看他是不是說話算數。”
“小小年紀,倒識得用激将法。”
人群中分,走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臉倔強,仇恨的看着李落,一隻手牽着一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男童,該是小姑娘的弟弟,瑤庭王室的子嗣。
“我們出來了,你快放人。”女娃脆聲喝道。
李落笑了笑,掃了瑤庭族民一眼,此間諸人中不乏瑤庭權貴,不過該是以這三人爲尊,剩下的也就不必再一一分辨了。
“你們可以找兩個人一起走,路上彼此有個照應。”李落淡淡說道。
“你要帶我們去什麽地方?”瑤庭中阏氏護着兩個孩子,警惕的望着李落。
“暫時沒有想好,大約會換些糧食吧。”李落不理會瑤庭阏氏眼中的怒意,随意說道。
往日的權貴終于嘗到了任人宰割的滋味,大甘諸将神情愈見不耐,而眼前這個少年将軍雖說神色清冷如故,但誰也不敢斷言下一道将令的兇吉,就算此刻瞧着似乎有些仁慈,這份仁慈怕是也留不得太久的。
瑤庭阏氏帶着兩個孩子,憤恨、羞惱、悲傷、憂愁、不安,怎一個五味雜陳了得。李落也算是仁至義盡,許瑤庭兩人伴在三人身側代爲照應,總好過孤兒寡母跟在敵将身邊。
伊合葉拉從人群之中點出兩人跟随在三人身側,一男一女,李落瞧了一眼,都有武功在身。
李落暗自失笑,這位瑤庭祭司的心思雖然滴水不漏,隻是有些太過招搖過市了。不過李落并未言語,既然有言在先,怎也要應了那個女娃的激将法才是,說話還是要算話的。
李落揮了揮手,示意衆将整軍動身,山谷中的細軟财物和糧草被北征将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