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一次,除了路途前方還沒有交手的敵人,身後也多了不明來曆的神秘殺意。
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又出現了,李落見呼察冬蟬不再留意,伸手摸了摸後頸,厲芒已去,餘威尚在。李落緩緩吐了一口濁氣,神色雖然沒有變,但心底深處卻冒出陣陣寒意。
第一次出現這種如芒刺背的冷意時北征大軍尚在林山縣,李落隻覺得這股氣息有些異常,陰冷非常,讓人不寒而栗。不過那個時候李落并沒有放在心上,隻以爲是北府戰局不利,心念不堅出現的幻象。
大軍沖關而過,立馬關前李落再一次察覺到這股一閃即逝的刺芒,這一次除了陰冷之外,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意,而且比前次更加明顯。
在那個時候,李落便知道北征大軍已經被人盯上了,确切的說是自己被人盯上了。來人是個高手,不亞于冷冰這樣的妖孽的高手。
再到秀同城,北征大軍初入草海,這股讓人極爲不安的氣息就沒了蹤影,畢竟有膽量闖入草海的人也不多。
時至今日,随着初升朝陽的第一縷晨光,這道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刺芒再一次出現了,或許是因爲草海地勢,這一次背後的殺意宛若實質,似乎就近在咫尺,透體而過,李落分明能感覺到後頸上根根倒豎的寒毛。
從大甘北府到草海瑤庭一路相随,如果是殺手,倒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高手,隻是不知道此人因何而來,是草海還是卓城。
李落沒有将身後有人追蹤的消息告訴給營中諸将,平添諸将擔憂,而且這還隻是李落體内冰心訣難以言傳的感應,如果說了出去,怕是諸将還會懷疑李落疑神疑鬼。
這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非到李落這等心境武功很難領略。
策馬而行,李落沒有回頭,若是高手,這種遙遙相望的鋒芒絕難逃脫對手的察覺,如今隻盼着身後暗中尾随的殺手還不知道自己已被李落發覺。
風平浪靜,除了遇到的草海牧民或者小股瑤庭騎兵,北征大軍并沒有遇到太多的阻礙,呼衍加提麾下轄制的異族将士已有三百之衆。
到了此刻營中諸将才明白李落深意,以人心和利誘将這些異域降将牢牢控制在手中,上陣殺敵固然不被大甘将士倚重,但草海動向這些降将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尤其是李落最爲在意的離間之計。
草海聯軍勢盛,但并非鐵闆一塊,亦有心懷異心之輩,倘若能加利用,讓這些人反戈一擊隻是癡人說夢,但生出微妙的罅隙卻也不難。倘若用的好這些裂紋,北征大軍全身而退也并非空談。
路程過半,大軍行進愈加謹慎小心,越是靠近瑤庭王帳,遇見的瑤庭騎兵将士就越多,少的時候一天裏也有三兩次交鋒。剛開始的時候北征大軍還能全殲瑤庭騎兵,不過數日下來,難免會有漏網之魚,約莫瑤庭王帳也有了風吹草動。
兵貴神速,到了草海更加明顯,既然有漏網之魚,北征大軍隻能在行軍速度上做文章,在确切消息傳回瑤庭王帳之前先一步揮軍殺至,務求一擊制敵。
如此一來,北征大軍固然越來越小心,但行進的速度卻越來越快,讓營中諸将都有了疲憊之感。李落見此傳令諸将安營紮寨,養精蓄銳之後再行出兵。
草海上沒有遮攔,一馬平川,這些日子遇到最高的一座山峰也不過百丈上下,比起大甘諸州簡直不值一提。
每日裏見到的景色大緻相近,時間久了,營中諸将也覺有些枯燥,尤其是不停的縱馬奔馳,置身草海之中仿佛沒有盡頭,也不知道目的地究竟還有多遠,有一種窒息的空闊。
如果不是路上遇見的牧民和瑤庭将士,隻怕這份孤獨就能讓心性不堅的将士迷失其中而不可自拔。
跑的久了,營中諸将殺心漸漸積攢了起來,時日一到,殺意倘若不能宣洩,或許還會自亂陣腳。
所以營中時常有将士之間的争鬥,李落從未喝止,倘若無傷大礙,還會添些彩頭,不過須得點到即止,不可傷人。
這些錢财取之草海,李落無欲無求,便是散盡也不會心疼,隻是還要不時鞭策營中将士,莫要爲錢财亂了心境,重賞還留在返回大甘之後。
入夜,巡營。
呼察冬蟬今日連勝數場,依着李落的彩頭得了幾兩銀子,心情大好,看似又恢複了西府時率直的模樣,初入草海時讓人心悸的沉默逐漸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消失了還是被呼察冬蟬埋在了心底。
營中審視了一周,沒有敵蹤,也沒有異狀。越靠近瑤庭王帳,越是這樣平靜,就越讓營中諸将提起了心。
前夜後夜都有将領巡查,以防被敵軍突襲。草海不同大甘,等到看見敵兵蹤影的時候多半就已經遲了。
呼察冬蟬打了個哈欠,這是後半夜,天是個好天,隻是月亮眯成了一道細縫,着實吝啬。星星不少,不過光澤差了些,天似穹廬,籠罩四野,就是草海四野暗了些,但不是太暗,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個夜晚。
繞了一大圈,呼察冬蟬該回去向李落複命。自己睡不好,也得讓李落睡不好,呼察冬蟬壞壞的想着。
到了中軍大帳前,呼察冬蟬輕咳一聲,聲音着實響亮:“大将軍,末将巡營,未見敵蹤,特來複命。”
帳内安靜的沒有半點聲息,似乎李落睡的很沉,沒有聽到呼察冬蟬的呼聲。
呼察冬蟬呲了呲牙,很是不滿,李落傳令之時說的清楚,命軍中諸将小心戒備,自己睡的這麽實,可不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
轉念一想,又覺不對,李落的武功深淺呼察冬蟬早已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