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外數人驚呼出聲,卻是不願留下龐婉茨一個人在這裏。
戚夫人蹒跚上前兩步,抓住龐婉茨素手,急聲說道:“這怎麽行,要走就一起走啊。”
“是啊,程夫人,要走一起走,要留也一起留。”身旁衆人紛紛勸說道。
龐婉茨搖了搖頭道:“如将軍所言,十堰府早已今非昔比,咱們能守住秀川城實屬僥幸,這裏留不得,都走吧。”
“那夫人就和我們一起走。”
龐婉茨微微一笑道:“我不能走,他答應了我十天後就會回來,無論如何我都要在秀川城等他十天。如果十天後回來的不是他,也要有人告訴回來的人該去哪裏找你們。”
“夫人……”有人低聲抽泣,心酸不已,也有人打定主意和龐婉茨共進退,不願離開秀川城。
李落眉頭微皺,看得出來如果龐婉茨不走,就算再怎麽兇險,秀川城中亦會有不少百姓留下來陪在龐婉茨身側,如此一來,和送羊入虎口沒什麽分别。
李落正要說話,就聽一直低着頭悶不吭聲的齊姓老者忽然說道:“程夫人,要是十天後程大人還沒有回來怎麽辦?”
“老秀才,烏鴉嘴!”有人不滿呵斥道。
龐婉茨一愣,沒有做聲。齊姓老者歎息說道:“程夫人,翎兒才剛出生啊。”
龐婉茨眼眶一紅,輕輕的低下了頭,念及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又豈能割舍的下。
“十天後如果他們還沒有回來,我也會離開秀川城。”龐婉茨壓下心頭陣痛,一字一句的說道。
齊姓老者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李落頗覺有些古怪,似乎齊姓老者此刻說話有一股奇怪但又察覺不出是什麽的意味,隻是尚無餘暇細細揣測,看着龐婉茨說道:“夫人一定要等到十日之約?”
“嗯,我心意已決,将軍不必再勸,還要多謝将軍救我們一命,此生無以爲報,來世結草銜環,當報将軍今日恩情。”
李落擺了擺手,所謂恩義無足輕重,隻是心意而已。掖涼州遍布草海将士,如果留在一個地方時間久了,難免會被聞風而動的草海大軍圍追堵截,實非李落所願。再守兩日原本不難,眼下卻讓李落有些束手束腳。
龐婉茨心思通透,猜到李落心中所想,心生感激,和聲說道:“将軍有軍務在身,我等不敢攪擾太久,如果有什麽事我們可以爲将軍做的,還請将軍直言。”
李落沉默數息,自有決斷,揚聲喚道:“錢将軍。”
錢義閃身而至,沉聲應道:“大将軍。”
“去喚前鋒營南九行楊将軍麾下懷化司戈劉開山一伍将士過來。”
“末将遵令。”
錢義躍下城牆,兩丈餘高的城牆在輕功好手眼中如履平地,萬幸前幾天攻城的草海将士之中沒有武功高手。
少頃,劉開山率領幾名将士疾行而來,有了不少生面孔。當日林山縣中與柘木合圖一場惡戰,隻有劉開山和萬一府等六人活了下來,阮小三諸人都喪命在柘木合圖刀下,連屍骨也隻是簡單樸素的埋在了林山縣的山林之中。而今補齊了一十二人,隻是不知道下一次再見時是否又會換上幾副新面孔。
李落回營之後,突逢北府戰事巨變,隻顧得上燃眉之急,還不曾有空閑讓萬一府過來一趟中軍大帳。到了今日,這才是兩人回來之後的第一次見面。
劉開山的傷還沒有全好,不過重傷之後有李落推宮過血,傷是重了些,不過還好沒有留下暗疾。
“大将軍。”劉開山幾人躬身一禮,沉聲說道。
“嗯,劉大哥的傷怎樣了?”
“屬下不敢當,傷好的差不多了。”
李落看了幾眼,和聲說道:“看來還需将養些日子。”
“大将軍放心,屬下定不會拖大軍後腿。”劉開山大聲喝道。
李落搖了搖頭,輕笑道:“我并無此意,這次叫你們過來,是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們去做。”
劉開山看了一眼身側萬一府,凝聲回道:“請大将軍示下。”
“我自軍中抽調三伍将士,與你們湊齊五十人,幫這些大甘百姓守住秀川城兩日,兩日之後護送她們離開秀川城避難,可有難處?”
劉開山沉默不語,軍中傳令,向來照做就是,至于難與不難倒是想的不多,聞言看向萬一府,倘若萬一府沒什麽說辭,領命就是了。
“大将軍,屬下有一事相詢。”
李落看着萬一府,颔首回道:“但說無妨。”
“兩日之後,倘若城中百姓不願走該當如何?”
“此間程夫人知曉其中輕重,兩日後如果城中百姓離開,你們沿途護送她們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不願,你們可自行離去,不必枯守秀川城,尋機渡江而過,在旗嶺山等我。”
“屬下遵命。”萬一府不再多言,示意劉開山接令。
李落點了點頭,看着龐婉茨清朗說道:“程夫人,這樣可好?”
龐婉茨幽幽一歎,李落傳令固然有些無情,但也無可厚非,輕輕點了點頭,抱拳一禮,以示謝意。李落劃撥的将士雖少,但聊勝于無,如果沒有這些看上去久經沙場的大甘将士,龐婉茨實無信心還能守住秀川城。
“她們明爲守城,實則是在等候前去協助大甘官府的親人,十日爲期,所以此次守城不必困于一隅。”
“大将軍的意思是棄城?”萬一府思索問道。
“能等到人就好,無論從哪裏回來,進城的路都不會太多,是否要枯守城池,你們自行決斷,可便宜行事。”
“屬下明白。”
李落看着龐婉茨,誠顔一禮,和聲說道:“程夫人,後會有期,保重。”
“将軍這就要走了?”
“嗯,夫人胸有乾坤,不過世事難料,切莫早下結論。”
“多謝将軍贈言。”龐婉茨看了李落一眼,領受了李落的好意。就算十日後程紀誠沒有回來,也并非是說他一定就已經命喪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