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救你,是江湖道義,之後殺人,是我有心爲之,倒和流公子并無關系。如果此番不是流公子中伏被擒,我亦會盡誅這座山谷中的人。”
“這是爲什麽?”
李落一頓,回首看着流雲棧,展顔笑道:“流公子覺得我不該殺人?”
“如果殺人,總該要有一個理由才對,怎能平白無故的這樣殺人。”流雲棧言語輕柔,隻是語境卻也不甘示弱,争鋒相對的責問道。
李落哈哈一笑,和聲說道:“流公子何時會覺得我殺人非要有一個理由才可以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單此一處便已足矣。”
“王爺的意思是天下間隻要不是大甘朝廷同宗同族的人,王爺都要殺個精光麽?”
“也不盡然,有些人殺的了,那便殺得。隻是有些人雖然非我族類,可惜難殺了些,雖有殺心但卻難以得償所願。”
“你!?”流雲棧氣悶喝道,臉色漲紅,不知道該如何駁斥李落。
李落神色如常,沒有絲毫于心不忍的迹象。常言道入土爲安,李落卻連掩埋那些村民屍身的仁慈都吝啬于施舍,任憑這些屍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風吹雨淋,鳥獸撕食。
流雲棧駐足,怔怔的看着李落,似乎想從李落平淡如昔的面容之上分辨出會否别有用意,隻可惜這張熟悉的臉此刻卻透着幾分陌生,難不成李落真的還有不爲人知的一面,名揚天下,卻也瞞過了天下人的眼睛。
“我不信王爺會這樣胡亂殺人,王爺不願說,我自己去找。如果的确如王爺所說,隻是因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緣故,那是我想錯了。如果不是,”流雲棧深深看了李落一眼,沉聲說道,“我亦不願欠着一個還不了的人情。”
李落一怔,眉頭微皺道:“找?你不随我離開?”
流雲棧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了,不管起因如何,這裏的人都是因我而死,我做不了什麽,隻能讓他們入土爲安,略表心意。王爺軍務繁忙,耽擱不起,你我就此别過吧,日後再有機緣,我再向王爺道謝。”
李落略一沉吟,掃了一眼山谷四處,沒有應聲。
流雲棧垂首低語道:“我大約記起之前的事了,王爺放心,我不會再中埋伏。”
“也好,流公子既然有這般念頭,我也不便多說什麽,你自己當心,不過這座山谷該也沒多少兇險了,隻是你要勞累些了。”
流雲棧淡淡一笑道:“些許小事而已,雲棧另有一事相求。”
“流公子請說。”
“如果王爺遇見蒙厥贊瞬,還請王爺網開一面,放她回去。”
李落嗯了一聲,雙眉一揚,灑然回道:“就此别過,流公子,後會有期。”說罷李落轉身頭也不回的飄然而去,留下流雲棧一人愕然無語,怎料李落走的如此灑脫,幾近無情。流雲棧怔怔無語,李落決然離去,似乎心境之上有了一絲細小的裂痕,宛若抽絲剝繭般的痛。
流雲棧怅然無語,忽然眼角瞥見李落方才站立之處的一塊大石,石上多了一個小布包裹。流雲棧走上前去,打開之後原是一些不明來曆的草藥,清香撲鼻,隻是賣相難看了些,且還不曾幹透,看起來是剛剛才研制而成。
流雲棧愣了愣神,急忙擡頭望去,李落早已不見了身影。走的這麽急,流雲棧頗覺意外,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覺,這樣的李落實在是太過古怪了。
多年以後,當年從李落刀下逃得一命的上古遺民便多刻了一幅壁畫,經年之前,血祭當夜,一個手持紅刃魔刀的魔神降臨人間,刀鋒過處無堅不摧,無所不殺。記載在壁畫上的那一夜,當空的明月亦是一輪血月,血光下的那朵奇異藍花枯萎凋零,而後千年也不曾蘇醒恢複過來。
至于多年後的那尊魔神,此刻卻焦急萬分,與流雲棧辭别之後便晝夜不分的趕回林山縣大營,原本隻是解探馬斥候倒懸之危,沒曾想又引出一個流雲棧來,這一來一回便又耽擱了數日光景,此際回營,想必掖涼州州境之内,連同雁沉州的軍情已能傳回大營,格根塔娜所說是真是假,也該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了。
等到李落返回大營,營中氣氛格外凝重,衆将士見到李落皆有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不過眼底深處的憂色卻不減分毫。李落心中一沉,看起來困局的危險還在格根塔娜言談之上。
李落剛一回營,号令兵卒便将消息傳到了各營将領帳中,還不等李落先到中軍大帳,營中将領悉數聚齊在中軍大帳,無一缺席,顯然已是等了李落好些時候了。
李落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鎖,心中頗有愧意,想必沒少讓營中諸将挂念憂心,而且身爲主帥離營不歸,倘若因此怠誤了戰機,就算是李落也一樣難以服衆。
入帳之後,呼察冬蟬起身一禮,沉聲喝道:“大将軍,你回來啦,軍中急報。”
“幾時?”
“今晨。”
還好不算太晚,不過定然沒有什麽好消息,且能讓營中領将都瞞不住的消息想來也一定非同小可。
李落揮了揮手,示意帳中諸将不必再多禮數,沉聲說道:“說。”
“回大将軍,消息有三。”呼察冬蟬看了李落一眼,垂下眼簾道,“沒有一個是好消息。”
李落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道這三個消息壞到了何種地步,能讓呼察冬蟬露出如此肅穆凝重的神情。
“嗯,先說說。”
“其一,澗北城失守,定北軍退守鄞州,而且撤軍之前我們竟然沒有得到半點風聲。”呼察冬蟬暗含怒意的說道,如果不是因爲定北軍主帥是李落親父淳親王李承烨,呼察冬蟬怕是要在中軍帳下破口大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