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木合圖看似對這裏的機關頗爲熟悉,一路上有驚無險,避開數支巡山的行列。李落大約瞧了瞧,巡山之人裝扮和大甘百姓有些相似,不過細處卻有不同,神色冷肅,顯得有些呆闆,看在李落眼中頗顯呆滞,仿佛被禁锢在天地一隅千萬年之後,慢慢的麻木起來了一般。
兩人身處之地是一條狹長的山谷,兩側山崖高聳入雲,直上九天,身在山腳擡頭向上看去,一時也分辨不出這兩座山嶺有多高,但少說也有千丈。
山谷半山腰雲霧缭繞,有鷹啼鶴鳴聲響徹于雲霄之上,遠山如黛,峭壁之上似有石窟樓閣的景緻,隻是隔得有些遠,看得不是很真切。
山谷下依山開鑿了不少石窟,甚少見到有房舍之類,看似此處避世的族民喜好穴居,不善修葺房舍。山谷正中有一條溪水流過,是林山縣尋常可見的溪流,此際落葉缤紛,但見黃紅兩色的樹葉撒落在溪流之上,順水而下。溪水清澈見底,能看見樹葉下的小魚好奇的觸碰着水面上的枯葉,随即又打一個旋沉入水底。單看這山水之間,這裏的的确确是一處美不勝收的世外桃源,隻是巡山的護衛多了些,山路兩側的機關埋伏稍顯歹毒了些,除此之外,倒是找不出有什麽瑕疵。
“就在這裏。”柘木合圖沉聲說道。
“何處?”
柘木合圖一指半山腰,道:“那裏是祠堂所在,流姑娘就關在那裏。”
“何以爲信?”
柘木合圖早已料到李落會有此一問,淡淡回道:“因爲是我将流姑娘引入此間,也是我設計擒下她之後交給這些上古遺民。”
“上古遺民?”李落眉頭微皺,輕聲問了一句。
柘木合圖看了李落一眼,眼神之中有輕蔑之意,應了一聲,但卻不曾出言解釋。
“用毒?”李落忽然問了一句。
柘木合圖臉色微微一變,沒有作聲,能夠輕而易舉将流雲棧擒下,不借助諸如迷藥毒藥之類的手段怕是不太容易。
“這些所謂的上古遺民爲什麽要擒下流雲棧?”
“獻祭。”
“獻祭?”李落一震,如此說來流雲棧的境況可是不妙的很。
“不錯,情純潔而罔薉兮,姿盛質而無愆,以處子之血獻祭上古魔神,可接引魔神入凡俗,這也是這些上古遺民的傳承之一。”
“何時開始獻祭?”李落心中一沉,沉聲問道。
柘木合圖冷淡一笑,殘忍說道:“已經開始了。”
李落猛然回頭望着柘木合圖,眼中的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柘木合圖心中微微一凜,急忙沉聲說道:“這一路我并沒有耽擱。”
“如何獻祭?”
“如何獻祭我知之不詳,當年也隻是偶然間聽師尊講起過,大約前後一共十二個時辰,需處子之身的女子爲祭品,以鮮血爲媒介完成獻祭,不到十二個時辰,祭品決計不能死,所以流姑娘固然兇險,但眼下還不至于會喪命。”
“獻祭到今夜子時?”
“不錯,正是到今夜子時。王爺,莫要怪我多嘴,這一路上我可是提醒了王爺多次。”
“此事不怪你,待看到流雲棧,我定會守諾放你離開。”李落看了柘木合圖一眼,淡淡說道,“至于你在山谷谷口附近留下的破綻我也便當作沒有看見。”
柘木合圖臉色一白,沒想到自己故意留下的痕迹竟然早已被李落看破,原本還想留下破綻讓此處隐居的上古遺民窺破李落行蹤,而後趁亂逃走,如此一來,還是早些收起這樣的心思爲好。
“你既然能幫他們擒下流雲棧,想必你或是你師父與這些上古遺民素有淵源,如何才能到山腰處那座祭祀所在之地?”
柘木合圖沉吟片刻,直言回道:“如果隻有我一人,我有把握能到祠堂神廟,不過倘若與王爺一道,最多也隻能到山下而已,往後的路還要看王爺的本事。”
“足夠了,走。”李落雙眉一揚,淡淡說道。
柘木合圖掃了李落一眼,奇怪問道:“王爺不想知道這裏的上古遺民是什麽來曆?”
李落看了柘木合圖一眼,淡淡說道:“不必知道,不論是此間上古遺民還是尊駕師門,都與我是敵非友,既見生死,何必知道的太多。”
柘木合圖冷冷一笑,道:“王爺言之有理,既要分出生死,知道太多說不定反而會擾亂心神,知道的越多顧忌也就越多,王爺此等心性當真非常人能及。”說罷柘木合圖長吸了一口氣,凝重說道,“我雖然認識些這裏的人,不過彼此并不熟悉,前些日子剛走,今日又來,于理不合,你我随機應變吧。”
李落點了點頭,也不催促,柘木合圖若想活命,自然該知道怎麽做。
兩個人并肩步入山谷當中,沿途與不少這裏的村民擦肩而過,自然免不了讓這些所謂的上古遺民好奇警惕。不過看樣子柘木合圖這張臉倒還不算陌生,有幾人認得,就聽到一陣诘屈聱牙的言談之後,這些上古遺民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對李落和柘木合圖指指點點,雖然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不過看到這些人眼中的輕蔑和高高在上的傲意,仿佛是在施舍兩人一般,李落大約也猜得到這些人的心思。
柘木合圖一語不發,李落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便學着柘木合圖的模樣一聲不吭。柘木合圖穿過人群,疾步向山腰走去。
到了山腳下,柘木合圖擡頭看了看一眼望不到頭的絕壁險峰,沉聲說道:“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再往上的地方不容外人踏足,我也一樣。”
“言語不通,文字不通,怕是道理也說不通,舍殺之外再無一物,咱們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