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呢喃自語,格根塔娜那一聲脆生生的我喜歡你總是萦繞在李落耳旁,讓李落的神情愈發清幽,眼神愈加的冷。
說了幾句,李落一怔,分明從格根塔娜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淚水,混雜着血絲,格外的刺目。李落深吸了一口氣,探手試了試格根塔娜的鼻息,比之氣若遊絲還要微弱,幾乎察覺不到還有呼吸。
如此模樣,便算是大羅金仙親臨恐怕也一樣無力回天。李落暗歎一聲,好不容易才從格根塔娜扭曲的身子上找到一處穴位,緩緩渡入冰心訣。格根塔娜的身軀微微一顫,似乎有舒展的迹象,不過随即僵直頓住。李落心頭一傷,最多也隻能如此了。
修長的睫毛抖了抖,格根塔娜緩緩睜開了眼睛,隻是黑白分明的眼眶此刻卻被一片血紅之色遮掩的嚴嚴實實,看不見黑的瞳孔和白的眼白。格根塔娜似乎在看李落,似乎是擡頭望一望天,李落也拿捏不準這雙失神的眼神最後到底收歸去了什麽景色。
格根塔娜慢慢閉上了眼睛,其實用閉這個字有些不甚恰當,格根塔娜的眼皮隻是沒有意識的耷拉到了一起,拼湊起來的五官上出現了一副奇怪的動作,一眼望去像是一副做作的鬼臉。李落一愣,随即将拼湊起來的神色重新打散了聚在一起,這才明白這是一張笑臉,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李落輕輕将格根塔娜放倒在地上,冰冷石塊上的軀體已經了無生氣,李落實難想象格根塔娜怎能堅持如此之久,到底心中有什麽樣的心念才讓她不曾瞑目。
李落搬來大石将格根塔娜的屍身掩埋了起來,免得被野狗豺狼撕咬吞食。自始至終,李落與柘木合圖沒有說上一句話,而柘木合圖也沒有挪上哪怕是一塊碎石,隻是冷漠的看着李落和慢慢消失在大石堆中的格根塔娜。
收拾妥當,李落看着柘木合圖平聲說道:“走吧,去找流公子。”
柘木合圖看着李落,卻沒有動身,冷冷說道:“你想殺我。”
李落一怔,直言回道:“不錯,我的确想殺你,不過就算你沒有如此待格根塔娜,我也一樣想殺你。”
柘木合圖咧開嘴笑了笑,神情中透着一股讓人暗恨不已的狡詐,道:“所以我不能帶你去找流雲棧,除非你立誓找到流雲棧之後,放我安然無恙的離開,你不能對我出手,其他人也一樣不能對我出手。”
“沒想到你如此膽小。”
柘木合圖陰鸷回道:“我隻怕你的婦人之仁害了流姑娘,也害了我。”
李落眉頭一皺,複又展開,颔首應道:“不錯,我的确有些婦人之仁。不過你與格根塔娜是同門師兄妹,你竟然能做得出如此惡毒的事,用喪盡天良隻怕也難以形容其萬一。”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就不勞王爺費心了。再者說來,眼見未必爲實,耳聽也未必爲虛。”
“好,我應你,隻要找到流雲棧,她還未死,不管她身處何等險境之中,也不論是否與你有關,我都任你離去。不過你記好了,隻此一次,也隻限林山縣中,倘若你還在北府,我定取爾等之命。”
柘木合圖眼中厲芒一顯,淡淡笑道:“此事也一樣不勞王爺挂心,我的命我自有分寸,不過你我最好快些,流姑娘能活到什麽時候我也說不準。”
柘木合圖說罷躍下岩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間山谷,至于這堆亂石,柘木合圖卻是連看也懶得看上一眼。
李落向格根塔娜的亂石冢遙遙一禮,飄然離去。待到對陣沙場時,怎也要替格根塔娜傳上一句死訊。
兩個人一前一後穿梭在山林之間,柘木合圖失血過多,不曾停歇,隻瞧身形竟似有幾分搖搖欲墜之感。越是如此,柘木合圖的腳步就越快,跌跌撞撞,看樣子是要盡早找到流雲棧的下落,反而言之,便是流雲棧的确處于危險當中,極有可能會有身亡的兇險。
李落神情清冷,一路之上與柘木合圖極少說話,柘木合圖也甚少與李落攀談,兩人各懷心事,頗顯鬼氣。
一連走了三天,除了東南西北之外,來時去時的路李落差不多已經記不得多少了。不過觀柘木合圖舉止,雖有停步辨認方位,但一路上幾乎不曾走過岔道,着實讓李落吃了一驚,似乎這個林山縣柘木合圖并非是第一次來。
柘木合圖臉色越來越慘淡,斷臂處已有化膿的迹象,柘木合圖強忍堅持,看情形危如累卵。李落視而不見,倘若柘木合圖出聲相求,未曾見到流雲棧之前李落自然不會讓柘木合圖一命嗚呼。不過柘木合圖既然不願出言相求,李落樂得清靜,任由柘木合圖承受斷臂之痛。再者柘木合圖看似凄慘,實則未必會到這般舉步維艱的地步,說不得是故意爲之,有意裝出這般虛弱的模樣。
也不知道趟過了多少條河流,又轉過了幾座山脊,隻是不停的在林山縣的崇山峻嶺之中翻山越嶺,不知道是否是李落心焦的緣故,似乎入眼所見的樹葉比之前些時候都要更顯枯黃。
終于,柘木合圖放緩了前行的速度,腳下開始小心翼翼,不再隻是悶聲趕路。李落沒有催促,亦是謹慎起來,原因無他,身旁所見的山林草木間有了人迹活動的迹象,不是村落,便是隐居在群山之間的一處避世之所。
越往深處走,柘木合圖愈加如臨深淵,幾乎每一步都要小心算計,不敢有絲毫大意。
李落靜靜的看着沿途所見,神情也不由自主的凝重起來。除了草叢石縫中的機關不算,這些山道兩旁的大石上都刻畫着一些壁畫圖騰,有些叙事,有些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