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則當天夜裏算下來被大甘騎兵斬殺的草海兵将并不多,少說有一半是被自己人撞落馬下活活踩死的。
随後李落傳令各營,除應峰和桂顯侯兩部之外,其餘諸部追殺而出,盡全力襲殺草海将士。
草海大軍兵力遠在大甘衆将之上,就算有一場大勝,如果草海敵将收攏殘兵,兵力人數卻還勝過大甘将士不少。隻是當天夜裏的一場新敗讓草海諸将勉強凝聚起來的軍心瞬間崩塌,隻知道逃命,至于身後有多少追兵已經無暇理會了。
草海大軍軍心已失,被大甘騎兵割開,隻能各自爲戰,四處逃竄,如此一來可是苦了掖涼州的百姓,散兵遊勇爲禍更烈,李落傳令各部将士,務必盡殲殘兵流寇,免得荼毒鄉裏。
如此一來便有了日行千裏,夜行萬裏的流言,畢竟有十三支騎兵,尋常百姓也分不清到底有什麽不同,今日是在這個地方,隔了一夜,别處也傳來大甘騎兵将士征讨的消息。
不過天兵也罷,鬼将也好,隻要是保佑一方平安就好,大軍過處,州府百姓奉以敬鬼神的大禮,歌功頌德。
隻不過這些将士似乎對百姓感恩戴德的興緻不甚大,往往都是驚鴻一瞥,再想看時就已經人去樓空,不知所蹤,憑空又多添了幾分神秘鬼怪的色彩。
不過倘若讓大甘百姓知道騎兵将士隻是着急去斬殺草海士卒,論着人頭換取銀錢,不知道會作何想。
這一戰,天下皆驚。局外人議論紛紛,局中人卻波瀾不驚。
李落靜靜的看着一座矮山出神,此地離折江不遠,若是刮起東南風來都能聞到河水的味道,往北不遠就是羊歇渡,當初草海大軍迂回南下之地。
身後的大甘騎兵沉靜如山,人數已見稀落,約莫隻有三千餘衆,連日苦戰讓李落麾下這一支騎兵折損近半,其餘各支騎兵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呼察冬蟬和洪鈞所率兩部傷亡更重,不過活下來的騎兵将士俱是寒芒内斂,當屬精兵悍卒。
數千将士靜靜的候在山坡上,沒有人說話,隻有戰馬會不安分的打個響鼻。晴空萬裏之上傳來一聲鷹啼,撕裂了雲霄,遠遠的在折江沿岸傳了開來。
李落擡頭看了一眼,心中驟然一沉,一股不安的感覺從心底冒了出來,草海大軍十損八九,卻不見有一兵一卒的援軍,似乎放任大甘騎兵宰殺一般。
李落深吸了一口氣,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也許自己錯過了唯一一個擊敗相柳兒的機會。
一隊騎兵将士沿着折江倉皇向北逃竄,棄甲曳兵,好不狼狽。領頭一将正是落雲頭贲,沉着臉一語不發,身後殘軍将士亦是垂頭喪氣,哪有當初南下掖涼州時的不可一世。
這一日是大甘騎兵破營後的第七天,草海大軍敗局已定,能活着回去就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壯漢有心殺敵卻無力回天,大營被攻破之前,草海将士實則仍多過大甘騎兵,可惜當天夜裏劫營不成,反被大甘兵将算計,好不容易收攏的一點軍心被大甘騎兵的馬蹄踩的支離破碎,衆将士隻知逃命,誰還顧得上收攏殘軍,要不然該也有餘力可與大甘騎兵一戰,不會是眼前這樣的頹然模樣。
如今兵敗如山倒,再要穩定軍心,除非是大羅金仙才有這樣的手段。
擒賊先擒王,落雲頭贲自然成了大甘騎兵的首要目标,離營後身後的追兵便不曾斷過,有時候是一支,有時候是兩支騎兵,最多的時候後面吊着四支追殺的大甘騎兵,讓壯漢疲于奔命,也不知道被大甘騎兵沖散的草海将士如今怎樣了。
三個時辰之前,壯漢剛剛率軍突破大甘騎兵的一道封鎖,轉道沿折江北上,尋機折返澗北城以北。
落雲頭贲眼下也顧不上思量相柳兒到時候會怎樣處置自己,活着回去就好。身後草海騎兵如今隻有寥寥三千餘衆,雖有一戰之力,不過可惜戰意全無,隻想着怎麽逃離大甘騎兵的伏殺。
壯漢掃了一眼身後諸将,發出一聲英雄遲暮的歎息,看着身邊衆人的頹廢模樣,和當初大軍南下時的目空四海判若雲泥,二十萬草海兒郎,能回去的還有多少人。
“頭贲,船隻還在。”探路的幾騎快馬疾馳而至,當先一将正是哈且茲,也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不過此刻卻一臉欣喜的叫道。
壯漢神情一振,如果船隻還在,手下部衆就可以借船北上,繞開大甘騎兵的伏擊。
隻要到了澗北城以北的地界,大甘騎兵就不能如此無所顧忌的追殺了。
“好,讓弟兄們小心些,别又是大甘狗賊設下的圈套。”壯漢沉聲喝道。這些日子被神出鬼沒的大甘騎兵攪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膽氣也磨得差不多了,若是讓草海之上的豪傑看見,怕不是要驚掉了下巴。
“這些吊死鬼天天跟在咱們後邊,哪還有工夫在船上做手腳。”有将士聞言回了一句,言語雖然不屑,隻是卻有些心虛,而且對落雲頭贲已有不滿之情,隻是不敢發作而已。
壯漢側目掃了一眼,眼中殺機一顯。
此将并非落雲部族,而是姬地殘将,與韓豹走散了,暫且跟随在落雲頭贲身側。
不過如今不是自相殘殺的時候,壯漢隻是冷冷的看了将士一眼,沉聲喝道:“先去船上瞧瞧,如果沒有大甘的埋伏,咱們乘船北上。”
哈且茲領命,帶了一隊騎兵将士前去探查,壯漢勒住馬缰,命麾下将士稍事歇息。
這一路暗無天日的逃命讓衆将疲憊不堪,此刻身後雖然沒有追兵,但想必大甘騎兵不會離得太遠,如果在此地耽擱的時間久了,說不得又要和大甘騎兵厮殺。
壯漢翻身下馬,此處是一個緩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