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勳從軍狄傑門下,不過并不是狄傑的親信,而是當年少保應冠旗舉薦入征西大軍帳下聽命,稍顯中立,略略會親近淳親王一些,不過卻也并非是定北軍的嫡系大将。
群臣之中有人對李落推舉魏子勳出任淩孤眠副将頗爲不解,不過正值當事之人的淩疏桐與應冠旗卻暗自咋舌,這位大甘定天王果然深悉權術之道。
權謀之術有四,謀權、掌權、固權和喪權,如今李落看似無意的一舉恰是固權之術中的權衡之道,如果不是淫浸權術一道日久之人多半難知其中三昧。
應冠旗感觸還要勝過淩疏桐一籌,淩疏桐或許不知道這位冠軍大将軍如何,但應冠旗卻是了解的很,可與淩孤眠互補長短。李落能在短短數刻之内就想到該用之人,如此心智怎能不讓應冠旗心生忌憚。
至于李落所率一軍該抽調何處兵将,又是什麽人出任各營領将,萬隆帝并沒有要商議的意思,言下之意皆交由李落定奪。殿中諸人也沒有異議,李落麾下大軍還是少生念頭的好。
李落奏請萬隆帝,即刻由樞密院傳書雁沉州元稹率部,不可貿然出兵掖涼州,且等李落揮師北上之後再說,如今固守雁沉州和幽州諸地就好。
商議過罷,萬隆帝便急匆匆回宮去了,也不知道是受了驚還是心有所屬,丢下群臣在長明宮中面面相觑,就算留個聖旨也好,如今這般名不正言不順頗讓人爲難。
幾個朝中大臣齊齊盯着此間殿中權勢最重的三人,太師狄傑,太傅淩疏桐,西空寂帥李落,一旁紀王李玄郢眼中有嫉妒之意,不過這種境地下似乎還沒有自己插嘴的份。
狄傑輕咳一聲,凝重說道:“諸位大人,那咱們就依令行事吧,事不宜遲,早做準備爲上。”
淩疏桐點了點頭,随即謹慎說道:“皇上沒有傳下聖旨,會不會還有别的意思?”
李落和聲接道:“皇上那裏我會和四皇兄入宮面聖,聖旨一事諸位大人不必擔心。皇上入宮歇息,那咱們就去中書令吧,還請諸位大人同去,拟定奏章之後再奏請聖上降旨。”
諸臣紛紛點頭,贊同李落之議。萬隆帝避而不談,總歸要有人出面才是。
李落環目一掃,沉聲說道:“諸位大人想必不用我在這裏多言,北府戰局如何莫要聲張,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但最少不該是從今日殿中你我口中洩露出去的。”
“理該如此,王爺放心。”衆人齊齊應聲,彼此拱手一禮,向殿外走去。一衆大甘舉足輕重的朝堂重臣此刻都是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憂心忡忡。
剛出殿門,忽然常公公快步追了出來,高聲叫道:“諸位大人請留步。”
一行人回頭望去,隻見常公公氣喘籲籲的小跑着上前,躬身一禮道:“諸位大人留步,聖上有口谕。”
衆人一怔,不敢怠慢,恭敬候着常公公宣讀聖上口谕。常公公輕咳一聲,和氣說道:“聖上命九殿下,太傅淩大人,太師狄大人,少保應将軍,宗伯楊大人,司馬顧大人,司寇杜大人即刻到乾清殿議事。”
諸臣皆是一愣,萬隆帝這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着實叫人摸不着頭腦。不過去乾清殿議事是好事,免得進出皇宮耗費時日。
“常公公,父皇沒有喚我過去麽?”李玄郢臉色有些不甚好看的問了一句。
常公公一臉爲難的說道:“這,皇上的确沒有說起四殿下。”
李玄郢哦了一聲,臉色頗有些陰沉。群臣各有心思,萬隆帝雖然讓紀王入中書令下行走,不過看起來事關國家興亡的大事上第一個想到的依舊還是李落,并非是紀王這個諸子之長。
留在宮中的七人不再客套,和常公公一道匆匆向乾清殿走去。朝中諸臣看見李玄郢頗顯陰郁的神色,都不敢亂說話,恭敬一禮,各自匆忙離開了皇宮,隻剩下紀王一人遙遙望着七位重臣遠去的身影。
到了乾清殿,萬隆帝已經在了,雖然有些困倦渾噩,但還是耐着性子與李落諸人商議此番北府諸事,的确算是近年之中少見的身體力行,讓除了李落之外的幾員大臣心生感慨,這樣的萬隆帝才是當年初掌天下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幾人竭盡心力,事無巨細,将此次揮師北上會遇到的事都做了安排,或有遺漏,但想必不會出什麽大亂子。
議到最後,萬隆帝已是哈欠連天,萎靡不振,不過也不知怎地萬隆帝竟然轉了性子,就是再怎麽枯燥乏味也沒有不耐煩,等着議定諸事拟了聖旨之後,萬隆帝已經累的坐立不安,難受的很。
諸人見狀怎還會再留在乾清殿,聖旨入手,恭請聖安後各自離去。李落走的最晚,萬隆帝留下來說了幾句話,原是李落起意率卓城外三支牧天狼騎兵營将士北上,袁駿、呼察冬蟬和邝立轍歸入西空寂帥帳下聽命。
如此一來,萬隆帝依仗的鎮守城外的精兵強将就沒有了,心中難安,竟是問李落可否有一支還留在卓城城外。萬隆帝雖是商量的口吻,但帝君的心思李落也不能置之不理,無奈之下隻好留下邝立轍率部鎮守卓城,袁駿和呼察冬蟬率部随李落北上,不足的兵力從官山大營和中府各州的守軍中抽調,湊足七萬之數,攻敵勝之或許不易,但牽扯草海南下鐵騎該是足夠了。
此戰若想勝,要看定北軍營中将士能否一用。想起澗北城中的遭遇,李落黯然傷神,如今北上還是早了些,不過又怎能眼睜睜看着淳親王困死在澗北城。
離開乾清殿,李落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今天的天色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