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淳親王奏章中要牧天狼出兵漠北的提議已經沒有人提起了,就算群臣之中有與淳親王親厚之輩,但如此關頭怎敢讓牧天狼分兵兩地,一個不好,狄州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就要拱手相送。
千軍易得一将難求,滿朝文武,能統領一方的帥才卻不多了。群臣都看着李落,西府諸事朝中上下隻怕沒有人比李落更加熟悉了,平定西域敵軍也該是李落當仁不讓。
李落請纓,萬隆帝沉吟不語,有朝中大臣力谏此去西域平亂非李落莫屬。
李落想了想,倒也明白其中含義,雲妃立後大典将至,李落在卓城一日,萬隆帝就有底氣執意行事。如果李落不在卓城,萬隆帝想必還要顧忌各方反對的聲音,朝中這些人自然将李落支出卓城最好。
萬隆帝看似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讓李落即刻動身前往西府,李落大約也猜到萬隆帝不會這麽快讓自己離開卓城,最早也要等到封後大典之後。
牧天狼畢竟還有雲無雁和沈向東在,西域聯軍來勢洶洶,但未必能在這兩人手下讨到便宜。
萬隆帝沉吟半晌,問了問牧天狼的近況。李落據實答複,并無隐瞞。
聽及貫南大營的境況,萬隆帝稍稍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單以軍容戰力而言,牧天狼無懼西域聯軍。
這便是好,萬隆帝含糊幾句,并沒有下旨傳召命李落動身前往西府,而是命各司衙門備戰,尤其是樞密院不容有失。
各司搜羅而來的消息都交予李落,商讨對策之後再命牧天狼依令行事。與此同時,萬隆帝終是想起了李落受罰一事,傳旨李落官複原職,領骠騎大将軍一職,封西空寂帥,掌管大甘西府軍政事宜。
未戰而封帥,大甘自萬隆帝登基以來還是首次。從軍之将,按大甘律曆不管營中主帥是誰,鎮守何方,都要歸從大甘太保轄制。
一旦封帥就不同了,隻要天子沒有撤去大帥封号,那便是和太保平起平坐,不受當朝太保轄制,武官之中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當朝天子,旁人誰也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不過封帥隻是戰時才有,倘若是太平時候,朝廷都要下旨收回帥位,統歸太保轄下。
隻是有些武将功高震主,有些人資曆和威望還在太保之上,大約這轄制之詞也就隻是說說而已,彼此面子上過得去也就是了。
西空寂帥這也不是一個等閑的帥位名稱,凡大甘群臣都知道,如果帥位稱呼越是特殊,那麽此帥權柄越大。大甘上一個以空爲名的帥位還是在五十年前,如今又多了一個。
李落領旨,神色不變,跳出淳親王轄制這也在殷莫淮的算計當中,原本的打算是借北府戰事不利,李落取而代之,沒曾想萬隆帝下旨封帥,倒是讓李落頗有些意外。
萬隆帝下旨之後便欲退朝,優柔寡斷不說,還有些甩手掌櫃的意思。
不過萬隆帝今日能這麽快上朝,傳召群臣議事,這已經大出李落預料,不好說是不是這位新晉大甘皇後的谏言。
看着龍椅上興趣乏乏的萬隆帝,李落忽然有一種索然的倦意,如果龍椅上的天子不能勵精圖治,自己又能撐得了多久,也就難怪天南諸地和世家豪族中人以愚忠之人看待李落。
就在李落心神渙散之際,忽然一騎絕塵而至,人還未到,隻聽見一聲嘶吼:“急報!”
話音還沒有落,宮門處的震天鍾響了起來,群臣齊齊變色,膽子小些的朝臣嘴唇發青,顫顫抖抖的回頭望向長明宮外。
萬隆帝也驚呆了,半晌無語。震天鍾鍾聲悠揚,這個時候卻如同催命一般,讓人肝膽俱裂。
從第一聲起一共敲了七聲,七聲過罷,震天鍾的響聲才漸消散。長明宮中人人側目,一時間忘記了還在龍椅上的萬隆帝,彼此接頭接耳,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到底是什麽事要驚動震天鍾。
大甘皇宮門前的震天鍾設立于太祖年間,本意是警示李家後人要居安思危,先天下之憂而憂。
凡祭祖奉天之日就會敲響震天鍾,不過也隻是三聲而已,告誡後人莫忘了前人開山搭橋的艱辛。
隻是時過境遷,約莫還記得當年先祖之意的李家弟子也不多了,不過震天鍾的傳訊示警的效用仍在,比起太祖告誡可就兇險的多。
鍾鳴九聲,是爲亡國;鍾鳴八響,則是兵臨城下;如今響了七聲,如果不是哪個不怕死的宮中侍衛敲鍾玩耍,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大甘大禍臨頭。
萬隆帝呆若木雞,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震天鍾會響上七聲,堂下群臣也是駭然失色,彼此勾心鬥角且先放放,瞧瞧到底出了什麽事。
傳令的将士來的很快,竟然是策馬入宮而來,層層宮門次第而開,沿途沒有半點阻攔。兵将手中所持之物高高揚起,有龍鳳圖案,竟然是宮中與龍鳳金印齊名的勤王令。
将士直奔長明宮而來,鍾聲回音不息,聲未止,人已到宮前。早早有殿中内侍迎了出去,到了将士身前不等問話,隻見将士一舉勤王令,内侍便即閉口不言,躬身快步引将士入殿。
進了長明宮,傳令将士跪倒一禮,疾聲喝道:“急報!”
萬隆帝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沉聲說道:“說。”
“啓禀聖上,北府急報。漠北草海落雲、帝聖九彩、姬地三部共計二十萬大軍,乘舟沿折江南下,破掖涼州羊歇渡口,自闆田府兵出澗北城。”
群臣齊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李落也情不自禁的心中一寒,還在猜測相柳兒到底在謀算什麽,沒想到這麽快就圖窮匕見,而且來勢如此兇惡,可歎淳親王還想着來一招甕中捉鼈,沒曾想轉念之間就成了别人的籠中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