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也有些納悶,太後不知爲什麽就是不喜歡雲妃,雖然算不上形同陌路,但在太後跟前幾乎沒有雲妃說話的份。
這些年李落入宮少了,但也聽常公公說起過,太後有些時候賞花聽戲都不叫着雲妃,刻意冷落。
換言之,雲妃在後宮之中威望不足,太後的排擠敵視就是其中很大的一個緣故。
長明宮前李落這一番慷慨陳詞得罪的人不少,也許比雲妃自己得罪的人還要多。
朝中群臣李落倒是無懼,最怕太後這樣的長輩,這幾天淳親王府也派人送了信過來,說是洛氏身子不爽利,讓李落回家看看。
李落瞧的直皺眉頭,前幾天才回了趟淳親王府,洛氏面色紅潤,在這位鬼谷老人醫術的傳人眼中洛氏氣血好的很,比李落還要好。
這才過了幾天,怎可能忽然就生了病,多半是有人的話吹到洛氏耳邊了,尋個借口給李落說道說道。
這種事剪不斷理還亂,最好的辦法就是躲,能拖一時是一時,等到過了戴冠加冕的日子就清靜了。
李落還在想用個怎樣的借口能拖上一拖,沒曾想不用李落費盡心思編排理由,恰在這個時候,北府定北軍的戰報傳到了卓城。
中書令有備案入冊,李落早于萬隆帝一步知道了澗北城的軍情戰況,澗北城外數度交鋒,定北軍守多攻少,固守爲上,甚少有主動出擊的時候。
不用猜李落也知道淳親王的打算,若是能拖到初冬飄雪的時候,就算草海諸部不想退兵也得撤出掖涼州了。
讓李落驚疑不定的是草海聯軍,雄兵強将猶勝大甘,再加上一個智計妖孽的相柳兒,沒道理到了現在還沒有寸進,和定北軍僵持在澗北城城外。
草海聯軍攻勢不烈,剛開始李落尚還不覺得怎樣,畢竟相柳兒孤軍南下,除了一鼓作氣之外,也須得留意不能讓軍中銳氣再而衰,三而竭。
隻是這些時候過去了,草海聯軍除了幾次像模像樣的強攻之外,餘下的多半都是隔靴搔癢,不成氣候。
事出異常必爲妖,定北軍固然精銳,但想必還不是相柳兒顧忌的緣由,除非相柳兒不知道淳親王的用意。李落卻不敢這樣想,此番草海聯軍南下,不會留給大甘僥幸的機會。
這封奏折之後,果然不出李落和殷莫淮所料,該來的還是來了。淳親王奏請朝廷,言明需牧天狼一軍從旁協助,出兵漠上城,攻打立馬關,将相柳兒所率的草海聯軍困死在一馬川中。
李落凝神沉思,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讓李落猶豫掙紮的念頭,也許牧天狼真的可以關門緝盜,也許雲無雁真的可以攻下立馬關,也許澗北城的定北軍可以一掃頹勢,破了相柳兒的聯軍戰陣。
雜念一起,便如烈火燎原,讓李落猶豫不決。李落并不在意破敵之後論功行賞誰的功勞更大,誰得的賞賜會更多,隻是因爲淳親王是李落親父,就算日漸疏遠,但血緣仍在。
李落的雜念并沒有持續太久,除了定北軍,西府牧天狼也發來急報,比之澗北城的軍情還要着急,還要急迫。
淩疏桐見了澗北城的軍情密函之後尚且有餘暇和李落傅中朔說上幾句,待見過西府這封軍情密報之後,淩疏桐臉色大變,顧不得再慢條斯理,拉着李落和傅中朔進宮面聖,看樣子十萬火急。
李落自然也是一副驚訝的神色,裝作尚且不曾得到消息的模樣,畢竟李落如今還隻是牧天狼的陪戎副尉,雲無雁和沈向東按理沒有先向李落傳信的規矩。
不過淩疏桐和傅中朔并不相信,軍無二帥,萬隆帝眼下的确忘記了将李落官複原職,不過牧天狼除了李落,朝堂上下再無一人可以執掌,就算淳親王也不行。
路上淩疏桐才向李落和傅中朔說起密報中的軍情,原來是西域大國拜火和回蒙議和,兵合一處,劍指臨夏城。
不單如此,此次西域聯軍似乎不隻是回蒙和拜火,回錾、大月,還有更北的姑墨、蒼卑諸國的軍隊都在聯軍中顯出蹤影,而鷹愁峽這邊劉策也有消息傳回卓城,西戎殘國也蠢蠢欲動,這個西戎新王羯可天在蟄伏了數年之後也不安分起來。
兵兇戰危如同将要離弦的毒箭,不隻是壓在了邊關守軍頭上,更給萬隆帝大好的興緻澆了一頭冷水。
長明宮中,萬隆帝氣急敗壞,怒不可遏,将入朝議事的群臣罵的狗血淋頭,最慘的是樞密院參知楊萬裏。西域屬國這些年被牧天狼壓制的心服口服,曆年都有朝貢,尊大甘爲上國,讓萬隆帝很是受用。要知道大甘東南西北四境之中,就隻有西域諸國有來朝賀,其餘各處與大甘的關系并不是怎麽融洽。東海還好,隻是中間隔了一個骅兜,扶琮和汐荛與李落親近,但除了建邦之時,其餘的年份裏扶琮和骅兜也沒有朝賀的習慣,頗讓萬隆帝有些意味索然。如今唯一讓萬隆帝可以大肆吹噓的西域諸國也要興兵謀反,如何能不讓萬隆帝火冒三丈。
樞密院耳目不明,責無旁貸,還要等牧天狼傳回消息之後才知道,有失職之嫌。楊萬裏有苦難言,心裏着實有些費解,好好的怎麽西域諸國也要聯手東進,莫非長了膽量和牧天狼的兵将再決雌雄。楊萬裏不明所以,隻得受着萬隆帝的責罵,還好中間有一個李落,牧天狼是李落一手督建,楊萬裏又是巡檢司重臣,罵來罵去,倒像是李落禦下不嚴一般。萬隆帝罵得狠,但不曾重責,讓群臣商議該如何行事。
李落看着楊萬裏自責難過的神情,心中頗是不忍,不過也不能當着群臣的面說西域來犯之敵不足爲慮,隻要殷莫淮動動心思就能消解兵兇戰禍,如今隻好悶不做聲,裝作糊塗。
西域戰事将起,不比草海聯軍南下給大甘朝廷的壓迫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