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隆帝甚是自得,以天子之威恩澤武林,這恐怕是大甘列祖列宗也沒有做過的事。萬隆帝受用的聽着耳旁衆人的奉承,開懷大笑,頗顯意氣風發,當然也就沒有留意到真正的江湖奇人的不以爲意。
李落神色清冷,無悲無喜,隻是心裏卻頗有感觸,雖說此間不少江湖高人心性淡泊,不畏朝堂,但堂堂大甘天子的一席話也隻是随意聽聽而已,不見尊敬,也不見懼怕,此情此景何來的國威深重可言。
言心側目看了一眼李落,微微點了點頭。言心的神色甚是平常,不過看在李落眼中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讓李落平白生出一股難解的郁氣。
逍遙子可以将萬隆帝等閑視之,三生卻不可以,怎麽說萬隆帝都是壯了道家地人宗的聲勢。三生向萬隆帝道揖一禮,以示謝意。
就在衆人心神放在場中的三生和逍遙子身上時,李落留意的卻是萬隆帝身後。雪骊出鞘後不久,又一個正主翩翩來遲,雲妃沒有驚動旁人,安安靜靜的走到萬隆帝,一雙美目深不可測的看着長明宮前的衆人。
雲妃不比萬隆帝,自然瞧得出在場這些江湖豪俠的淡漠,朱唇輕啓,輕輕在萬隆帝耳旁低語幾句。
這時場中諸人大半才注意到萬隆帝身邊的美豔宮人,鳳冠霞帔,竟是一位後宮權妃。
隻是讓諸人大感不解的是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皇妃怎會在江湖人前抛頭露面,論起來的确是有違禮法。
不過萬隆帝看似一點也沒有在意,與這位寵妃言笑自若。
在場認得雲妃的不多,猜到雲妃的不少,隻覺這位皇妃豔色過人,是一個絕世尤物,稍稍打聽打聽,大約也就知道了雲妃的名号,不免多看了雲妃幾眼,神色如常,隻是心裏怎麽想就不得而知了。
萬隆帝身側的雲妃端莊秀麗,頗有大家之風,媚而不俗,豔而不妖,美是極美,确也有母儀天下的風采。
雲妃甚是低調,在萬隆帝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退後半步,隐在萬隆帝的背影之後,此間也許謀事在她,但終歸是道家的事,不該也不能搶了道家天宗和地人宗的風頭。
萬隆帝輕咳一聲,朗聲說道:“時辰已到,朕就不再喧賓奪主了,道家鬥法便依你們道家的規矩,開始吧。”
“胡鬧!”青松道士低喝一聲。無怪青松心懷不滿,堂堂道家,堂堂的天宗人宗鬥法,此時此刻竟然像市井雜耍一般,讓人品頭評足,任是誰也難以心平氣和。
不過亦有例外,道家逍遙子和三生道人便是如此,身外這些紛紛擾擾難以引動心神分毫。
“師伯,三生得罪了。”
逍遙子随性應道:“你是人宗宗主,按輩分是不及我這個糟老頭子,不過道無先後,不用管我,想怎樣就怎樣。”
三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随即長身而起,一瞬間,整個人忽然變了,場中不乏高手,皆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在三生道人直身的刹那間,月色映照下的人宗宗主遁入了一個玄妙難言的道境之中,變得難以捉摸,似實不實,似虛非虛,就算眼睛看得見,可是每一個心中都生出一個古怪非常的念頭,三生道人已經不在這一方天地當中,好像隻是留在這裏的一道虛影,與長明宮前的天地合而爲一。
逍遙子淡泊的臉上不惜顔色的露出驚訝的神情,還有幾分贊許之意,隻是周身的氣韻還是和方才一樣,平平常常,看着好似落了下風。
場中異變,蒼松幾人首當其沖,臉上可沒有逍遙子流露出來的贊許,而是吃驚不已。
三生小小年近就成了人宗一宗之主,果然有她的不凡之處,就連身後稍遠些的言心也有些意外,輕輕的咦了一聲。
倒是流雲棧不在意的很,一雙眼睛滴溜溜到處打量,看了李落好幾次。
隻是有先前與言心的一番話,李落不曾回應流雲棧,裝作心神被逍遙子和三生道人引去的模樣。
“夢蝶之遁,小小年紀竟然如此了得,人宗中興有望。”釋纖巧似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說給身邊的李落聽。
可惜李落對江湖門派招式熟悉的不多,僅有的一些見聞認知大都來自端木沉舟,而端木沉舟與道家早年間沒什麽瓜葛,興許端木沉舟知道,但沒有告訴過李落。所以釋纖巧說出三生道人施展的絕技是夢蝶之遁,看樣子很厲害,至于有多厲害就不是李落能猜得到的。
“夢蝶之遁是道家的不傳之秘,據說百年間從沒有一個道家弟子修成。此法傳說可以改變空間,達到移形換位的效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翟廖語盡快的低聲說道,說完之後又自言自語道,“原來這就是夢蝶之遁。”看起來在釋纖巧說出名字之前,翟廖語也不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夢蝶之遁。
“地人宗三生,承先師遺命,受人宗傳承,與天宗同門論天地人三道,勝者執掌雪骊三十載,道家先輩在上,請同一觀!”三生清冷喝道。
逍遙子長袖一拂,遙指雪骊,灑然應道:“雪骊劍在這裏了。”
三生自此再沒有承晚輩之禮,而是一宗之主的神态,做了一個請勢,與逍遙子分别坐在黑白兩色的蒲團上。與三生冷肅淡漠的神情不同,天宗逍遙子倒是和氣的很,如果不是身邊幾人尊敬的眼神,丢在卓城大街上多半會被人看成是一個行将就木的老頭子。隻是不知何故,逍遙子這身洗的已經有些發白的道衣似乎比膝下的蒲團還要白,還要潤澤。
“道家三宗秉承先輩遺命,天宗與地人宗觀劍論道,印證天道、地道、人道,勝者便是下一任的雪骊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