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哈哈,沒有,這麽大的霧迷路了也是尋常。”
“言不由衷。”言心輕哼一聲。
李落稍稍辨了辨方位,頗顯輕松自如的爲言心指明了回去的路,不比沙場得勝的快意少些。
言心抿嘴一笑,瞪了李落一眼,飄然沒入迷霧之中。等言心消失不見了,李落又嘿嘿笑了幾聲,這才向宮中走去。
入宮之後,這位足不出戶的道家地人宗宗主竟然也在乾清殿這裏,讓李落着實有些驚訝,還以爲三生道人要等到月圓之夜,宮中鬥法的那天才會出現。
萬隆帝聽着李玄慈幾人報請諸事,事無巨細幾乎都要出言相詢,容顔肅穆,極是慎重,怕是這些年裏最見萬隆帝用心的時候了。淑妃不在,隻有雲妃含笑靜靜陪在一旁,溫柔可親,含情脈脈的看着天威深重的萬隆帝。
如果沒有此前與言心相遇,如果言心沒有說起三生道人因何故出現在大甘皇宮,李落或許就隻當這是機緣巧合。如今再看殿中主位上的萬隆帝和雲妃,李落心漸漸沉了下去,就算立了後,雲妃能以雷霆手段排除異己,肅清後宮中的紛争,這大甘内苑依舊太平難求。
“玄樓,你覺得如何?”萬隆帝看向垂目沉思的李落揚聲問道。
“回皇上,甚好。”
“甚好?”萬隆帝撫須詫異道。
雲妃掩口輕笑道:“九殿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莫非心中有事?”
“啓禀貴妃娘娘,玄樓隻是在想宮中守衛一事,除了長明宮,别處怕是也大意不得。”
萬隆帝連連點頭道:“玄樓言之有理,不單是長明宮,别處也都要多加防備。承文,禁軍布置不能出任何差錯,讓孤眠和霍将軍多加留意。”
“臣弟領旨。”牧王李承文沉聲應道,掃了一旁一言不發的三生道人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不過亦可看得出來這位掌管禁軍的牧王有些微詞。
“長明宮内外不必耗費太多心思。”忽然三生道人清清冷冷的說了一句。
李承文劍眉一揚,漠然說道:“道長何出此言?道家鬥法,聖上親去觀禮,守衛倘若出什麽差池,别說一個道家地人宗,就是整個道門也擔待不起。”
“承文,聽聽道長怎麽說。”
“是,皇兄。”李承文躬身一禮,不再多言。
“長明宮道家鬥法,不是誰都有資格一觀,在這裏,沒有人會生事,也沒有人敢生事。”三生淡淡說道。
“哼,好大的口氣。”李承文不滿冷喝道。
“承文,不得無禮。”萬隆帝皺眉揮了揮手,道,“三生道長也是好意,宮中守衛以禁軍爲主,皆由承文你來調度,至于長明宮的安危,就交由蕭大人承擔。”
蕭百死看了牧王一眼,沉聲應道:“微臣領旨。”
“牧王爺是擔心聖上的安危,此乃忠臣本分,不過三生道長既然有這個把握,想來不會有事。聖上就算親臨觀禮,龍威浩蕩,依本宮看這些江湖中人也不敢心懷不軌。”雲妃笑盈盈的說道。
“江湖中人向來都無法無天,就怕萬一有一兩個不怕死的惡徒有不臣之心,有蕭大人在,固然皇兄安危無憂,不過倘若驚到了皇兄龍體也是大事,馬虎不得。”
“哈哈,承文,朕還沒你想的那麽弱不禁風,朕是大甘的天子,什麽風浪沒有見過,倘若幾個江湖宵小就能讓朕驚懼害怕,朕的膽子也太小了。”
李承文應了一聲,似乎滿腹疑慮隻是對着這個道家宗主,對萬隆帝的口谕并無不尊之心。
李落若有所思的看着殿中諸人,雲妃的不動聲色,萬隆帝的煞費苦心,還有牧王李承文的疑慮不悅,還有一個面無表情的道家宗主,這座乾清殿中格外顯得古怪。李落不爲旁人察覺的瞄了幾眼雲妃,雲妃雖是神色不變,不過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顯然此刻平靜的面容下内心并不平靜。
李承文敢直面臉色給萬隆帝和雲妃看,如果隻是牧王自己,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如此,背後定是有一個人,一個對雲妃和萬隆帝頗爲不滿的人,這個人在整個後宮中就隻有一個,太後。
察言觀色的除了李落,還有慧王李玄澤,眼中神芒時隐時現,看似也在揣測着這場有些莫名其妙的道家鬥法。
後宮中對萬隆帝應承長明宮鬥法論道一事心有懷疑的絕非太後一人,隻是這次萬隆帝口風緊的很,到現在爲止,誰也不知道萬隆帝的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不過言心能知道三生是受雲妃的邀入得皇宮,這件事自然不是神不知鬼不覺,也許有人知道些什麽,或者猜到了些什麽,隻不過萬隆帝既然已經意準,昭告大甘武林,再讓萬隆帝收回金口玉言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李落不擔憂長明宮的守衛,也不擔心宮中别處是否會有異變,實則憂心的是這場道家鬥法之後會引出什麽樣的亂子。此次偌大的一番陣勢,江湖門派之争鬧上朝堂,朝野内外嚴陣以待,外人看來還以爲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讓朝廷如此挖空了心思,讓這些皇子重臣殚思極慮,到頭來隻是道家兩宗的門戶之争,一個不好,萬隆帝乃至整個朝堂都會成爲天下人的笑柄。
月圓之夜,長明宮前。
籠罩卓城的大霧終于在道家兩宗鬥法的這一天散去了,秋見涼,風還未寒,疏星點點,明月如玉盤。這樣的夜,靜谧安詳,美的醉人。李落擡頭瞧着天空中伴着幾縷白紗的月色,如此溫柔的月光如果再有刺目殷紅的鮮血,是不是比此時此刻更加凄美。
這個念頭冒出來吓了李落一跳,忙不倏輕輕搖了搖頭,将悚然的雜念抛之腦後。長明宮前的白玉石台上清香四溢,随處可聞,爲了這場道家鬥法萬隆帝可是花了大力氣,宮中内務府的燃香怕是要耗費半數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