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太叔府,府外的天氣風輕雲淨,日頭很好,但不甚烈,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天高雲遠,有了幾分秋高氣爽的模樣。
風很輕,吹的千裏之外的薄雲緩緩遊動,給卓城中的樓閣街道上投下了一塊一塊的涼陰。走在其中,光線忽暗忽明,也許是心緒使然,總讓李落覺得此刻的卓城也是這般詭異多變,滿城之中充斥着陰謀詭計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吐。
李落腳步不急,走過了幾條街,行人不絕如縷,隻是極少有人能認得出來擦肩而過的清秀男子就是大甘的定天王。
而此刻的李落腦海中想的卻也不是什麽平和良善的事,如果漸漸将蟄伏的毒螯利齒伸向諸如太叔閑愁這樣的忠臣良臣,隻爲了一己私心,也許楊萬裏狄傑會是下一個。
這些年李落屢次遭人暗算謀殺,隻爲顧及朝堂安甯,李落并不曾大肆聲張,得過且過。
隻是這樣一來似乎更讓人得寸進尺,忘記了當年李落的殺伐決斷,越來越放肆起來。
李落長歎一聲,心中發苦,若不是怕驚擾了路上這些爲了生計奔波的大甘百姓,李落隻想放聲長嘯,疏解胸中的煩悶,人果然隻有害怕之後才會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麽?
走着走着,前方傳來一陣喧嘩聲,李落擡頭望去,隻見不遠處一間客棧前圍滿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圍觀看熱鬧的人瞧的興緻勃勃,口若懸河的在說着什麽,卻道是事不關己便可以無動于衷,隻聽見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但不見有誰上前。
李落雙目一寒,不過沒有興緻看一看到底發生了什麽,正打算繞道離開這裏。突然人群正中傳出一個低沉冷冽的聲音:“休得在這裏吵吵鬧鬧,都給道爺滾出去!”
李落停下腳步,分開人群擠了進去,隻見這家客棧門前丢着七零八落的行禮背囊,幾個客商模樣的男女靠在一起,滿臉怒意的瞪着站在客棧門前台階上冷眼旁觀的一名年輕道人。
一個客棧掌櫃模樣的中年人點頭哈腰的向年輕道人身邊一個年紀稍稍大些的道士說着什麽,道士漫不經心的應着聲,不過隻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見這道士的敷衍了事。
客棧的店小二陪着笑臉,又是溫顔勸慰看似被趕出客棧的客官,又阿谀奉承的向門前的兩名道士說着好話,手腳勤快的将地上散落的行李收拾起來,交給各自的主人,便不願再和這些投店的商客多說一句話,免得惹來道人的懷恨。
商客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人面頰紅腫,高高的鼓了起來,約莫是和這些道士理論了幾句,遭了耳光,又羞又惱,但在這兩名橫行霸道的道士面前卻也隻能忍氣吞聲。
看着一衆商客沉默無語的收拾着各自的行囊,台階上的兩名道士趾高氣昂,雖然沒有再說什麽,但戲谑嘲弄的神情不言而喻。
“這是怎麽回事?”李落向身旁一個頗顯義憤的卓城百姓低聲問道。
“還能是怎麽回事!”這個城中百姓小心翼翼的啐了一口,罵道,“這些道士專橫跋扈,強占了客棧不說,還把已經住進去的人都給趕出來了。喏,那人就理論了一句,被那個惡道士打了兩個耳光。”
“如此胡作非爲,就沒有人管麽?”
“管?”這人側目吃驚的看着李落,似乎在眉宇中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自傲,道,“小兄弟不是卓城人吧?”
李落愕然不解,怔怔無語。說話之人神秘一笑,湊近李落壓低聲音說道:“小兄弟,我告訴你可千萬不能說給别人知道。”話音一落,兩人周圍的幾個人也提起了興趣,豎着耳朵仔細聆聽其中的緣故。
說話之人輕咳一聲,甚是自得,滿意的掃了周遭諸人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諸位不覺得近來這些日子卓城裏多了很多的道士麽?”
聽者連連點頭,看起來此人所言不虛,卓城裏當真湧進來不少道門中人。
“的确是比平時多了不少,敢問兄台,這是什麽緣故?”
“嘿,我告訴你們,聽說啊當今皇上要參修道法,求長生不死的大道,這些道士當然就水漲船高,一個個鼻孔朝天,要不然卓城裏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多飛揚跋扈的牛鼻子。”
衆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怪不得這些道士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客棧中的人趕出來,原來是借了當今天子的威風。
“你們說說,這些牛鼻子沒準哪一個師門裏的老道就是皇上的座上賓,城裏的官老爺誰敢管?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
諸人議論了幾句,方才還有的幾分義憤填膺消失的蕩然無存,官府都不敢管,自己這些平頭百姓敢說什麽,單憑一腔熱血,說不定這些道士不見得怎樣,多半自己還會被卓城官府的衙役收押問罪。
就在人群議論紛紛之際,突然有人驚呼一聲,談興正濃的幾名城中百姓愕然望去,卻見剛才還在身邊的清秀男子竟然舉步淡然的向客棧大門走去,閑庭信步,似乎沒有瞧見客棧門外神色不善的兩名道士。
走到門前,年紀小一些的道士踏前一步,攔在李落身前,叱道:“留步。”
李落看了道士一眼,淡淡說道:“有何見教?”
“客滿了,你換别家去。”
“我不住店,喝杯茶而已。”
“那也不行,大堂滿了,沒地方坐。”道士蠻橫說道,不過好在沒有動手,似乎也覺得眼前這個清清淡淡的男子有些古怪,耐着性子說了兩句。
李落眉不擡,目不轉,平聲說道:“是你眼瞎還是我看錯了,這客棧大堂中坐的人還不足三成,何來滿了一說。”
“混賬東西……”年輕道士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