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甘領将臉色微變,急忙喝道:“快,讓王爺入陣。”說罷長刀一引,騎兵戰陣分出一條通道,讓李落三人進來。
到了陣前,不等這名大甘将領請罪問安,李落擺了擺手,朗聲喝道:“不必拘禮,變陣,成刺馬大陣。與蒙厥騎兵對戰,守是守不住的。太叔兄,可随我再戰一場?”
太叔古朗笑一聲,大喝道:“求之不得。”說完一勒馬缰,戰馬在陣前轉過身子,太叔古解下背上包囊,抛向公孫小娘,和聲說道,“公孫姑娘,煩請帶我叔父入陣。”
公孫小娘甚是不喜,不過見李落微微點了點頭,隻好接過太叔閑愁的屍身,策馬入陣。公孫小娘破圍時負傷頗重,眼下雖然還有一戰之力,不過也快到油燈枯竭的邊緣。沙場對壘不比江湖厮殺,人來人往,就算李落和太叔古的身手也未必能面面俱到,索性讓公孫小娘暫避入陣,免得有什麽閃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大甘将領傳令變陣,有條不紊,雖說不及牧天狼越騎營,但也是少見的軍中精銳,可與蒙厥騎兵一争長短。
“末将伊昭,見過王爺,随王爺一戰!”
身後衆将士齊聲喝道:“随王爺一戰!”
“好,借長槍一用。”
“來人,送長槍。”伊昭厲喝一聲,自有親兵近衛遞上前來一支長槍。李落接過長槍,抖了一個槍花,長嘯道:“随我殺。”
“殺!”喊殺聲凝成一道散不去的聲浪,李落、太叔古、伊昭三人在前,衆将士在後,宛若下山猛虎般沖向蒙厥騎兵。
與大甘将士不同,蒙厥騎兵靜默無聲,隻能聽見馬蹄踩在地上發出的轟隆聲,除此之外就沒有别的異響,而随着蒙厥騎兵将士掩殺過來的殺氣宛若實質,膽氣稍弱些的不等交手氣勢就會爲之所奪。
兩者相較卻還是蒙厥騎兵稍勝一籌,不過這稍勝的一籌在李落三人傲睨天下的氣勢下填補了回來,單以聲勢而言,此刻大甘騎兵并不弱了蒙厥騎兵多少,這一戰勝負難料。
段江有些意外,沒想到李落無懼敵衆我寡之勢,反而要以少敵多。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李落如果不是膽大妄爲之輩,也不會夜闖蒙厥大營了。
大甘騎兵六人一隊,六隊一陣,正是軍中最常見的刺馬陣,也是騎兵沖殺最簡單,最直接的一種兵陣。五百餘衆,宛若一支利劍,直直刺向蒙厥騎兵,劍鋒最銳的地方,就是李落手中的長槍和太叔古的昆侖鈎。
這一場較量,人數雖然不多,但注定會極爲慘烈。
空氣仿佛凝滞了下來,天地遊神興趣滿滿的等着瞧着,生恐錯過了哪怕些微凄美的血花。
兩支騎兵相向而來還沒有觸碰之前,這方天地有一種異樣的甯靜,而這股甯靜便要在兩軍相接的瞬間被刺破。前一瞬,蒙厥陣中突然傳出段江低沉無情的聲音:“分流陣,避!”
李落在聽到段江說到分流陣時臉色一變,不等大甘将士回過神來,隻見這支蒙厥騎兵從中一分爲二,避開大甘騎兵鋒銳,輕柔的像情人的手,輕輕拂過大甘騎兵兩翼,轉眼間就已經遠去。
不單是李落,太叔古和伊昭同樣瞠目結舌,實在想不到蒙厥會用這樣的兵陣變化來避開大甘騎兵的鋒芒,而且軍陣變化用行雲流水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就好像一道洪流,在一塊岩石前自然而然的分流而出,沒有一絲爲難,也沒有一絲勉強。
李落腦海中映出了一個詞:上善若水,這就是分流陣的極緻吧。牧天狼營中不管是越騎營還是胡騎營,又或者是李落與呼察冬蟬執掌的長水營,沒有誰能做到這樣平凡的不帶一絲棱角的分流變化,而且更爲可怖的是此陣出自大甘,無智将軍華無心的兵家百陣。
眼見的一場腥風血雨就這樣化于無形,沒有衆将士猜測的殘肢斷骸,就像是清風從兩旁吹過一般,無處受力,難過的讓人想要吐血。
這兩股清風雖柔,但兇險不減,大甘騎兵兩翼将士就在這一觸即走之中折損了數十之多,而蒙厥騎兵幾乎沒有絲毫損傷,好一個讓人心生不忿,卻又不得不折服的下馬威。
蒙厥騎兵兵合一處,并沒有再追過來。段江遙遙笑道:“定天王,後會有期。”話語聲落,蒙厥騎兵緩緩後撤,來的潇灑,退的自如。
“王爺,末将願讨将令,追殺賊寇!”伊昭動了肝火,沉聲喝道。
李落怔了怔,段江用這一手分流陣恐怕不單是爲了昭顯蒙厥軍威吧,先聲奪人,還是攻心爲上的招式。
“不必,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李落淡淡說道,心神稍見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麽。
太叔古突然輕咳一聲,驚醒了李落。李落回頭一望,隻見身側諸将都有些無精打采,沒想到自己一句随口言語殺了營中将士的銳氣,一個個都像霜打的茄子般垂頭喪氣。
李落莞爾,朗聲笑道:“怎麽,這就沒有士氣了麽?”
伊昭咧開嘴笑了笑,道:“那倒沒有,隻是這一仗打的有些憋悶。”
“哈哈,不止伊将軍憋悶,我也悶的難受。蒙厥用了分流陣,出乎我的預料,不單用了而且還極爲純熟。分流陣的出處伊将軍定然知曉,大甘諸軍之中能将分流陣操練到這般如臂使指的已是鳳毛麟角,蒙厥騎兵的确不好對付。”
伊昭悶哼一聲,卻又無奈的歎了口氣,定北軍中不好說,至少自己麾下兒郎擺不出這樣的分流陣。
“不過要說蒙厥騎兵就一定能勝過大甘也不盡然。”李落話鋒一轉道,“此戰蒙厥勝在出其不意,是我料敵有誤,沒想到他們會用分流陣來應對刺馬陣,不過不會有下次了,伊将軍,華将軍的兵家百陣可不單單隻有一個分流陣的。”
伊昭眼睛一亮,大聲喝道:“多謝王爺提點,末将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