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鷹微微一怔,這哪裏是過招,簡直是自尋死路。就在狂鷹錯愕之際,李落出手了,伴随着一聲悠悠長歎,一隻手掌後發先至,輕輕撫上刀背,将刀勁卸去,讓開了來人背心要害。
大夫人的短劍被一根長鞭擋了下來,失了準頭,隻在李落後背衣衫上留下了一道兩尺長的裂口,卻不曾斬下李落的腦袋。
好快的身法,好險的招式,四人之間的出手兔起鹘落,這個最後入谷的高手應變之快,簡直匪夷所思,取大夫人握劍的手腕,卻不惜置身險境,逼迫李落不得不出手相救,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雖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于李落一念之間,不過看似深知李落心性,料定李落不會置之不理,千鈞一發之際出手爲自己擋下狂鷹一刀。
解了李落身死的危險之後,這個人就靜靜站在李落身旁,勁氣不散,冷眼瞧着周遭圍過來的劍盟中人。
來人一頭秀發,臉色蒼白如雪,刺向大夫人的兵刃已收了回來,靈動萬分的纏在手臂上,仿佛是一條開了靈智的小蛇,上下遊動,詭異非常。李落一怔,沒有想到趕來救下自己一命的人會是她,公孫小娘和她的蜈蚣鞭。
“你受傷了?”李落和聲問道。
公孫小娘悶哼一聲,似乎對李落有極大的不滿,懶得回答。李落無奈的笑了笑,眼中的愧疚神色一閃即逝,又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模樣。
狂鷹殺機一閃,公孫小娘出現在小星山,看來今日想要再取李落性命難了。不過狂鷹并不在意,如果是不擇手段,數刻之前就不會揚聲說話,爲李落拖延了一線生機,倘若要取李落項上人頭,狂鷹更喜歡真刀真槍的厮殺,就這樣窩囊的死在一個婦人手中,縱然是敵手,也讓狂鷹爲李落不值。
“哈哈,前些日子在雁沉州碰到公孫姑娘,一時技癢,切磋了幾招而已。”狂鷹滿不在乎的朗聲說道。
李落哦了一聲,神色不變,不過身上的勁氣稍稍有些許變化。狂鷹心中一動,如果還留在這裏,再過幾刻,隻怕未必能活着離開小星山。
狂鷹心念一動,去意已定,一聲長笑:“既然這裏沒我的事了,那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還望王爺多多保重。”狂鷹飛身而起,整個人如同一隻展翅翺翔的雄鷹,遠遠沒入山林中,頃刻間不知所蹤。
李落沒有阻攔,内傷未愈,公孫小娘也受了傷,劍盟中人敵友難辨,強行出手未必能留得下狂鷹。
劍盟衆人亦是眼睜睜的看着狂鷹失去蹤影,沒有人想去追究不請自來的狂鷹,更沒有人介意會不會傳出劍盟重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笑談,此刻也并不是畏懼狂鷹的名聲不敢出手,而是狂鷹最後對李落的稱呼。衆人先是一呆,緊接着便想起了這些日子在掖涼州和漠北傳的沸沸揚揚的一件事,大甘和蒙厥的秀同之盟,而這其中就有一個大甘王爺被敵所困,至今不知所蹤,震驚了整個朝野。
大甘定天王,李落。
一個名字換萬人性命,前些時候還當隻是一句戲言,現在想想不禁讓劍盟衆人背心一陣發寒,如果真的是李落,而劍盟又殺了李落,天下之大,恐怕隻有躲到草海深處才能苟活性命。
季硯林咽了一口唾沫,試探着艱難問道:“你是定天王?”
李落嘴唇動了動,無聲的歎了口氣,一旁公孫小娘冷聲說道:“正是,山外有牧天狼天狼騎将士爲證,是真是假,立見分曉。”
衆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能聽到不少人驚懼的吞咽口水的聲音。誰也沒想到縱橫西域的牧天狼中軍騎将士已到了雁沉州,不由自主的生出後怕之心來,幸虧沒有殺李落,如果真的做出這等事,就不單是大甘朝廷和牧天狼的雷霆之怒,天下悠悠衆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劍盟上下的萬餘人。
“定天王又怎樣?難道就能胡亂殺人,難道就能食言而肥?”就在季硯林幾人暗自慶幸之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了出來,怒意将聲音都扭曲了,格外陰寒刺耳。
“大夫人。”劍盟幾人急忙勸阻道。
“我說錯了麽!?”大夫人厲聲喝道,“劍盟祖訓,隻敬天地,不敬鬼神,如今一個大甘王爺就讓你們全忘了嗎?人人都膽小怕事,天下何來公義可言!”
季硯林心頭一沉,大夫人這哪裏是慷慨陳詞,幾乎是走火入魔了。此刻孰輕孰重大夫人不會不知道,如果爲了報私仇而搭上劍盟萬餘人的性命,九泉之下的劍盟先輩也不會答應。不過大夫人言及劍盟祖訓,言辭堂堂正正,劍盟倘若向權貴低頭,這樣的劍盟早就無複當年劍盟的傲氣。
大夫人一聲震喝,有人心裏覺得似乎哪裏有些不對,但一時之間也沒有反駁或是勸慰的說辭。大夫人不虞糾纏,劍盟衆人在知道李落身份之後人心已有浮動,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怕死,也不是所有的人爲了所謂公義,就敢置自己的親人妻兒于險境,視死如歸畢竟隻是少數,就算是聲名顯赫的堂堂劍盟也不例外。
大夫人踏前半步,殺意四溢,再想要動手殺了李落,恐怕這個冷豔女子不會袖手旁觀,除非此際劍盟高手群起攻之。不過現在要劍盟衆高手合力擊殺李落,很難了,稍有不慎,偌大一個劍盟也許會四分五裂。
“位高權重也好,凡夫俗子也好,哼,如果言而無信,又有什麽面目面對天下黎民百姓?”
“大夫人教訓的是。”李落歎息一聲,望着公孫小娘和聲說道,“公孫姑娘,我的确沒有想到你會來。”
“來的不單是屬下一人,還有,掖涼州亂了。”公孫小娘雖然不知道李落爲劍盟大夫人許諾下了什麽,但李落的品性卻也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