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輕輕拉了拉鐵蘭,心念微轉,突然想起什麽,脆聲說道:“小姐,他醒了?”
女子一臉茫然,好半天也沒回過神來,愣愣問道:“誰醒了?”
小蝶一指屋檐下起身靜候的李落說道:“他呀,咱們救回來的那位公子。”
女子呀了一聲,這才想起這回事來,連日裏心力交瘁,卻把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病人忘得一幹二淨了。
女子舉目望去,李落長身而立,身上披着一件青布長衫,恍惚間就好像是意中人穿着這件衣裳站在這裏,不由得癡了,怔怔的看着李落,半晌沒有說話。
李落自然猜不到女子的心思,隻是女子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緬懷,還有點女兒家的羞赧。
小蝶看了看李落,又看了看身旁小姐,察覺到小姐的異樣,面顯不愉,微有不忿的瞪着李落,嬌喝道:“這是我家小姐,你穿的衣服是我家少爺的!”
小蝶這句話将女子從神遊中驚醒過來,連忙晃了晃頭,柔聲說道:“公子,你好些了?”
李落躬身一禮,沉聲回道:“好多了,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女子輕搖玉首道:“公子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倒是恰逢家中有事,這些日子輕慢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李落連稱不敢,女子略作沉吟,回頭看了小竹一眼,問道:“小竹,公子的藥換了麽?”
“小姐,換過了,雪姐姐還給他煮了粥呢。”
“哦,那就好,天色不早了,小竹,你去打些水來。公子,你的傷還沒有好,洗漱一下早些休息吧。”
李落道了聲謝,小蝶突然插言道:“小姐,他還要住在這裏?”
女子一愣,不解回道:“自然是住在這裏。”
小蝶掃了李落一眼,眼神中隐隐有不善之意,方才還好好的,不知怎地突然對李落起了敵意,“小姐,院子裏就隻有咱們,他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不好吧,我們幾個倒沒什麽,就怕傳出去對小姐的名聲不好。”
女子皺了皺眉,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也沒什麽愠色,輕聲說道:“這位公子的傷勢還沒有盡好,除了外傷和内傷還有餘毒未清,過些日子用的藥要好生調制一番,搬去别處不太方便,再者後山這裏除了咱們就沒有别的人家,讓他住在哪裏?”
“可是,小姐你還沒有出嫁,留一個大男人在這裏傳出去總歸不好,他沒醒的時候就算了,可是現在已經醒了,萬一少爺回來看見了誤會小姐,或者大夫人知道了都不好呀。”
女子聽到小蝶口中的少爺,神情一黯,不過還是固執的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大夫人不會責怪我的,浩棠,”
女子念到這個名字,俏臉微微一紅,停住口沒有再說下去,面露羞澀,想必這個人名就是此處少爺的名諱,而女子的未盡之言中看似此處少爺對她極爲寵愛,或許會有不滿,但不至于會生出誤會來。
小蝶的話雖然很不客氣,但并不是無理取鬧,李落抱拳一禮,和聲說道:“小蝶姑娘說的是,我留在這裏的确不便,姑娘大婚在即,怎樣都要顧及些的。”
這一句大婚在即将女子從剛剛的甜蜜羞赧中引了回來,想起意中人多日不歸,沒來由的又是一陣心煩意亂,語氣也冰冷了下來。
淡然說道:“讓你住在這裏就住在這裏,你們幾個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少亂說話。”說完冷着臉回了屋子裏,發脾氣般将門重重關上,留下院中幾人面面相觑。
過了良久,寒雪才埋怨的說道:“小蝶,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外柔内剛,少爺又不知所蹤,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逆着小姐說話,唉,讓我說你什麽好。”
小蝶眼睛一紅,不忿說道:“我還不是爲了小姐着想。”說完恨恨的瞪了李落一眼,轉頭去了别處。
小竹過去勸了幾句,小蝶賭氣一語不發,氣氛瞬間凝滞尴尬起來。
李落無語一歎,小蝶前後判若兩人,也不記得有那句話說錯了,或是又做錯了什麽,惹來小蝶姑娘這麽大的敵視。
不過這個主家女子雖然心緒煩亂,固然有遷怒李落的意思,但也隻是讓李落聽她的話,而不是将李落趕出去。
好一個心底善良的女子,李落暗歎一聲,沒來由的也惱起這個久不歸家的少爺來。
翌日清晨,李落醒的早,輕輕推開屋門出了院子。
天亮了,不過日頭還沒有爬上山,院外翠竹搖曳,竹葉簌簌作響,鳥兒可比屋裏的人起的早多了,這個時候已在田間野地樹梢頭飛來飛去。
出了院門,門前有一條山石小徑,往下走是一塊三畝方圓的土地,一半種着花卉,一半種着草藥。
藥田再往外就是輕攏慢湧的晨霧,如煙雲缭繞,變化多端。院子修建在半山腰上,藥田外被白霧籠罩掩蓋的就是幽谷山崖,遠看青山如黛,近看綠樹成蔭,倒是一處風景絕佳的好地方。
院門外種着一株核桃樹,大約有一人合抱粗細,樹下有石桌石椅,李落随意坐了下來,無所事事的發呆出神。
“公子起的好早。”身後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李落回頭望去,昨日剛見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身後不遠處,披着一件披風,一隻素手輕輕的捏着領口。
李落起身回了一禮,輕笑道:“睡的時間太久,如今一醒就更難睡着了。”
女子微微一笑,道:“睡不着也要躺着啊,天雖然不涼了,不過山裏還是濕氣重了些,你現在還很虛弱,萬一受了濕毒可就前功盡棄了。”
“多謝姑娘提醒,這次死裏逃生,幸虧有姑娘回天妙術,這份恩情在下一定會記得。”李落沉聲說道。
女子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搖了搖頭,似乎李落記下或者記不下這份恩情對她來說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