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鞭抽到了影子上,影子沒有躲,看似更是躲不開,被長鞭掃了出去,倒飛而出,重重的撞在柳樹上,落地發出一聲呻吟,微微抽搐幾下,便又陷入一陣沉寂之中。
三人一頓,英俊男子冷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麽妖魔鬼怪,原來是個自身難保的野鬼,也罷,就讓本公子超度你一程,少頃再送兩個美人下來陪你,免得黃泉路上沒意思。”說話間手沒有閑着,長鞭呼嘯,卷起點點滴滴的泥水,泥水飛濺,血花飛揚,的确隻是一具肉身。
眨眼間十幾鞭重重的抽在了人影上,英俊男子狀若癫狂,哈哈大笑,竟是越抽越狠,越抽笑意越濃,臉上有了扭曲暴虐的快意,不單是孔魚,就連潘忠也不由自主的背心發涼,心中暗自嘀咕,隻怕這個婦人和甄府小姐今日不得好死了,也不知道會被英俊男子變着什麽法子折磨至死。
孔魚暗自一歎,此刻也察覺出這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泥濘人影也許是一位身受重傷的高手,隻可惜連姓名都不曾留下,就要這樣死在這裏,孔魚心生不忍,微微側過頭去。就在孔魚心神松懈的刹那間,男子手中的長鞭照舊揮出,這一記也抽到了地上的人影,隻是似乎長鞭被什麽挂住了,梢頭一沉,英俊男子也沒有在意,信手運勁甩了回來。果然,長鞭應手而歸,不過回來的時候鞭梢多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這個半死不活的影子挂在梢頭借勢飄了過來。
孔魚心中猛然一寒,怒喝一聲,雙掌擊向影子。這道影子看起來飄的很慢,卻不知怎麽就在毫厘之間從孔魚雙掌之間穿了過去。長鞭呼嘯,掃落了不少柳葉,飛揚在空處的柳葉少了一片,再等場中幾人分辨的時候,人影已跌坐在英俊男子身前一尺外。
孔魚和潘忠神色一緊,急忙向英俊男子望去,隻見英俊男子有些狐疑,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人影。孔魚見英俊男子無恙,稍稍出了一口氣,正要出手,突然英俊男子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像笑,又像是哭,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笑容還在,眼淚卻不争氣的流了下來,而且不單是眼淚,黃白之物一并流了出來,一股騷臭之氣彌漫開來,聞之欲吐。
潘忠嘴唇一陣哆嗦,臉上的憨厚神色已經消失不見,換上一副絕望恐懼的神情,顫顫抖抖的指着英俊男子的脖頸處,半晌說不出話來。孔魚吃了一驚,定睛望去,隻覺眼前一黑,幾乎有一種萬念俱灰的絕望。英俊男子的脖頸上,一片柳葉宛若生根發芽一般從皮肉中長了出來,也許是有鮮血滋養,這片柳葉格外的蒼翠鮮豔,一抹綠意翠的仿佛能從葉子上滴出來。
英俊男子喉嚨裏咯咯作響,想說什麽卻說不出口,艱難的擡起一隻手,在孔魚和潘忠呆滞愕然的眼神中将這片柳葉摘了下來。柳葉離開皮肉,英俊男子臉上浮現出一絲血色,猛然間,一股血箭爆射而出,将整個馬車撒的斑斑點點,不少血滴落在了美**人赤裸的肉體上,紅的白,勾勒出一個凄美的畫卷。
英俊男子扔下長鞭,雙手捂着脖子,驚恐萬狀的退後幾步,噗通一聲坐倒在地,眼中是一種到了極緻的害怕,淚涕橫流,絕望中有讓人錯愕的卑微和祈求,沒想到方才還是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到了這個時候會這樣的膽小。
咯咯聲還在響着,血沫從英俊男子的口鼻處逸了出來,瞳孔漸漸放大,氣若遊絲。孔魚悲呼一聲,閃身扶住英俊男子倒下的軀體。英俊男子眼中閃過最後一絲乞求,雙目漸漸失神,最後化爲死魚一樣的渾濁眼珠。
英俊男子的頭一偏,滾向孔魚臂彎的另一側,孔魚下意識的扶了扶,就在孔魚的手摸到男子頭顱的刹那間,整個頭顱竟然從這片柳葉伸展出來的地方齊齊斷開,切口處平整如鏡,瞧在眼中可怖的令人窒息。
潘忠顫抖着喃喃低語道:“飛花摘葉,這是飛花摘葉的絕學,他是宗師,他是個宗師……”
孔魚對潘忠的呢喃絮叨聲充耳不聞,臉上收起了低三下四的模樣,一副憐憫悲容,有怒其不争的神色,多的還是傷心。孔魚輕輕的将男子無頭屍首放在地上,又輕輕的将滾到一側的頭顱端端正正的擺在脖子上,這才深吸了一口氣,平聲說道:“你殺了我家公子,我多半也不是你的對手,不過公子之仇不可不報,如果你殺了我,天經地義,如果我殺了你,我會替你收屍,而後再向閣下謝罪。”說完之後,孔魚深深一禮,沒了臉上惹人厭煩的谄媚神色,此刻面容平靜,有一種解脫般的坦然。
人影沒有應答,幾番摔打,身上的泥水散去了大半,露出蒼白沒有血色的臉,看似清秀,隻是發髻斑白,一時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年紀。
人影雖然是進氣少出氣多,但孔魚依舊不敢怠慢,緩緩站起身來,如臨大敵般盯着奄奄一息的人影,眼底深處卻有一絲不爲外人察覺的無奈和惋惜。
“孔魚,你難道真打算出手?趁他行走不便,咱們趕緊逃吧。”潘忠鐵青着臉,寒聲說道。
孔魚嘴角泛起一絲譏笑,淡淡說道:“既爲死士,公子身亡,咱們就不再是死士了,而隻能是死人。逃能逃去哪裏,能逃出小星山大夫人的掌心麽?”
潘忠心中一寒,大夫人的手段絕非等閑,隻是此刻讓自己和一個看似孱弱,但實則深淺不知的宗師高手過招,而且還是生死相争,潘忠哪怕連一絲勇氣都提不起來,着實已被方才一式飛花摘葉的驚世武功吓得魂飛魄散,手腳發軟無力,一雙眼珠子四下打量,看樣子就要借機逃走。小星山固然人多勢衆,但也隻是在北府,如果逃離北府,大夫人就算再怎麽了得,估計也隻能鞭長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