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一愣,皺眉思索,不知道相柳兒口中所說這位知曉此事來龍去脈的人物是何方神聖。
“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中年男子一滞,突然有一道亮光從腦海之中劃過,駭然望着相柳兒,沉聲說道:“撥汗是說這出戲是出自李落的手筆?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将自己置于險境?”
“的确如此,不過有一點國師别忘了,天下人都知道他善于劍走偏鋒,難以常理度之,如果是他做出這件事,不足爲怪。萬隆帝掩人耳目派他來北府是爲了什麽?”
“這,自然是打探蒙厥的消息,刺探這次商議開商阜一事的真假。”
“不錯,如果他隻是留在一馬川乃至秀同城,又能知道什麽消息,結盟議事之前,如果蒙厥按兵不動,何來什麽蛛絲馬迹可尋。”
“屬下明白了,李落此舉不是要逼他現身,而是爲了逼咱們蒙厥現身。”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喝道,“好一個劍走偏鋒。”
相柳兒輕輕一笑,接道:“大甘與蒙厥通商,他身負大甘皇帝的聖旨,自然要弄出點動靜來,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把咱們從草海之中逼出來。”
“這個定天王好狠的心腸,竟然不惜以自己爲餌,嘿,不可小觑。”
“這樣的事他不是沒有做過,既然如今行迹洩露,這麽多人知道他孤身前往塞外,咱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蒙厥要和大甘通商,換做是你該當如何?”
“這,當然要想方設法保護定天王的安危,不管真假,至少也要做出個樣子來。”
“這就是他的用意,哼,破綻百出,不過蒙厥卻難以坐視不理。如果這樣我們還按兵不動,想來大甘朝廷一定會懷疑此次通商蒙厥的誠意了。”
“不過這樣一來對定天王而言也極爲兇險,他就不怕咱們趁機斬斷大甘朝廷的左膀右臂。”中年男子沉吟說道。
相柳兒輕輕一笑,道:“他很自信,深入虎穴之中卻有全身而退的信心。國師,你該知道怎麽做。”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
“他既已出招,那我們便應招。國師,你對大甘素有了解,秀同城還要你親自跑一趟。”
“屬下遵命,隻是這大甘定天王會不會隻是放出風聲,自己卻躲在一馬川。”中年男子思索道。
相柳兒淡淡一笑道:“不管他在哪裏,蒙厥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讓别人看了笑話。”
中年男子擡頭望了相柳兒一眼,相柳兒神色如故,似乎心神沒有起一絲一毫的波瀾。中年男子心中一動,相柳兒定然是有别的後招,隻是此刻不到說的時候罷了。中年男子垂下目光,心中湧起深深的忌憚之意,雖說跟在蒙厥撥汗身側已經有些年月了,可是從來都捉摸不透這個權傾蒙厥的女子的心思,随即恭聲應下,退出了帳篷。
相柳兒沉思少頃,嘴角彎起一道迷人的笑意,仿佛有一種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時的欣喜,還有一種成竹在胸的淡然,不管是那種情緒,這眉宇間的寂寞無聊總歸是化解開了幾分。
“你該到了秀同城吧,這一次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相柳兒自言自語,淺笑隐去,眉梢悄然挂上一絲肅殺冷冽。
秀同城。
李落聽着江湖豪客的竊竊私語,淡淡一笑,絲毫沒有把身外險境放在心上,扔下銀子,施施然離開了酒館。
走在秀同城沙石街上,來往行人不少,有趾高氣昂的,也有形色匆忙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大甘與蒙厥議開商阜的日子臨近了,又或者是補天龜甲重現江湖激起了原本克制的平靜,秀同城上空總是凝結這一股緊張的氣氛,揮之不去。
李落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蕩,琢磨如何才能大隐于市,就算再怎麽自恃武功不凡,一旦在秀同城被人勘破行蹤,怕是生離此地就難了。
身邊一人擦身而過,誰也沒有留意的空蕩裏李落袖中已多了一張紙條,李落瞧了一眼,輕輕一笑,第一縷可以憑借的東風便在這裏。
李落似是無意的轉過幾條街道,臉上原本淡泊的神情消隐不見,換上一副冷寒神色,若是有牧天狼軍中将士在此,隻怕要暗自猜測此刻的李落是不是冷冰易容的。
走過一家客棧門前,李落目不斜視,面罩寒霜,像極了一個孤傲不群的浪子遊俠。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客棧前一個男子聲音不溫不火的傳了出來:“這位兄台請留步。”
李落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漠然無聲,冷冷的打量着揚聲詢問的風流男子。
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蜂後麾下俊彥高手徐殘歌。
徐殘歌見李落回過頭來,眼睛一亮,哈哈笑道:“沒想到他鄉遇故知,有緣啊。”
“誰是你的故交?”李落冷漠說道。
徐殘歌一愣,李落寒氣逼人,拒人于三尺之外,和當日歇馬店所見時的腼腆模樣判若兩人。
徐殘歌愣了愣神,莫非真是自己看走了眼,随即又仔細看了李落一眼,雖不敢說過目不忘,但前些日子剛見不久的人想來是不會認錯的。
徐殘歌眉頭一皺,不過并沒有動怒,和顔一笑道:“兄台難道不是從一馬川過來的麽?”
“奉勸尊駕一句,不該管的事最好别管。”
徐殘歌啞然一笑,不過心中有一絲疑慮一閃而過,在這裏遇見一個熟人,是有心還是無意,其中意味倒有些耐人尋味。
李落冷哼一聲,不屑的掃了一眼徐殘歌身旁幾個彪悍武士。
這幾人看模樣不是大甘中人,兇悍昭顯,俱是桀骜不馴之輩,見李落說話如此不客氣,眼中俱有怒意,兇狠的瞪着李落。李落視若無睹,漠然一笑,不掩嘲弄意味。
徐殘歌察覺身旁幾人身上湧現的殺意,灑然一笑道:“兄台說的是,萍水相逢休問來路,是在下唐突了,請兄台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