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中驟然一暗,就聽得素娘發出一聲低昂的呻吟,呼吸急促顫抖,嬌喘聲連綿不絕。
夜深了,似乎漫天的星月也被這一聲聲嬌啼羞紅了臉,躲到不知哪裏去了。
夜很靜,倒是有些不識趣的剛剛從冬眠中醒來的蟲子叫個不停,也不知道擾了誰的夢。
申時,柴房房門發出一聲吱呀輕響,李落走了出來,站在屋檐下長吐了一口氣,擡頭望了望天際,好像比剛才亮了些,分不清是火光還是從哪裏來的一抹亮色,暗紅,沉甸甸壓在山邊。
李落輕咳一聲,緩緩說道:“将軍來了。”眼光落在後院空處。
黑夜中,一道人影,安靜死寂的站在院落中,良久無聲。
也許是影子被寒風吹散了,這道高大的人影有些朦胧晃動。
半晌,院中的人影低沉說道:“你随我來。”正是龍象營主帥木歸塞。
李落讓開柴房房門,木歸塞掃了一眼,素娘正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的幹草上,衣衫不整,一雙玉足微微蜷縮在一起,身上蓋着李落的外衣,仿佛睡的正酣。
木歸塞的手握緊劍柄,好像能聽到劍柄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吱聲。
木歸塞呼了一口郁氣,壓下心頭殺意,轉身去了前屋。
李落黯然一笑,寒風拂面,勉強吹散幾分困倦的疲憊,動了動有些發麻的手,跟着木歸塞去了前屋。
屋裏,沫兒睡的正甜,眼角還挂着一絲睡夢中的笑意,不知道在夢中做些什麽。
木歸塞愛憐的替沫兒拉了拉棉被,回頭望着站在門口安靜相視的李落,低聲說道:“出去說話。”
李落讓開屋門,木歸塞走了過來,輕輕拉上房門,生恐吵醒正在酣睡的沫兒。
木歸塞點亮一盞油燈,燈火下木歸塞的臉陰沉不定,似乎耗費了全身的力氣才遏制住滿腔的怒火。
“你和素娘,做了什麽?”木歸塞一字一句的問道,話語中能聽出刺骨的殺意。
“将軍以爲我和素娘做了什麽?”李落淡淡反問道。
木歸塞猛然擡起頭冷冷的盯着李落,寒聲說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将軍若想殺我,剛才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木歸塞眼中訝色一閃即逝,轉瞬之間就被森寒的冷意取代,緩緩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我隻算是個過路之人。”
“過路之人?”木歸塞譏諷一笑道,“不再說你是商人了麽?”
李落淡淡一笑,道:“我說什麽,将軍總歸不會信的,是真是假又有什麽關系。今夜之事,我……”
木歸塞揚手止住李落說話,寒聲說道:“不必多說,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走吧。”
李落微顯愕然,輕輕一笑道:“将軍願放我一條生路?”
木歸塞陰冷的盯着李落,沒有說話。
李落怅然一歎,道:“将軍既然不曾殺我,就該知道素娘身受暗疾,此病不除,就算我走了一樣于事無補。”
木歸塞呼吸一重,良久才緩緩說道:“我當然知道素娘的事,這也是我到現在依舊沒有殺你的原因。”
“我雖是一介凡夫俗子,但當世立身也求個坦坦蕩蕩,素娘之事不論對錯善惡,總歸是不解之緣,将軍要我走,也該讓我走的明白。”
木歸塞望着李落,李落雖有倦意,但神色清朗,并不像那些貪财好色,遇事就躲的遠遠的無膽鼠輩,如果不是有今夜發生的事,或許木歸塞也會有那麽一絲贊賞吧。
木歸塞吐了一口濁氣,低聲說道:“八年前,我第一次遇見她,她在一條小溪旁挑水,身旁的襁褓中就是沫兒。
我看她孤苦伶仃的可憐,原想幫她一把,誰知她突然病發,而後發生的事該是和你今夜遇到的一樣,我見過,所以我知道這天下沒有人能在那種情形之下坐懷不亂,除非他不是一個男人。”
李落一滞,摸了摸鼻尖,淡淡一笑。
木歸塞瞧着李落這樣淡然的笑意,心中更添怒意,不過還能壓制的住。
木歸塞解下兵刃放在一邊,李落掃了一眼,默不做聲。
“那次之後,我原以爲她是個人盡可夫的山野村婦,故意設計于我。
那次之後,她就在歇馬店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八年,八年中她沒有找過我一次,也沒有求過我一次,仿佛那天發生的事是另外一個人。
慢慢的我才知道這并非是她的本性,或許是中了什麽絕毒。
隻是她的性子傲的很,就算我有心幫襯,可她卻從不領情。
我曾從别處找過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沒有進門就給她趕了出來,當真是個死要面子的女人。”
“原來如此。”
“怎麽,你以爲我也是那不敢擔當之輩?”
“将軍言重了。”
“我生平行事坦坦蕩蕩,這些事不怕别人知道,你若是說給别人知曉也由得你,不過倘若你說素娘什麽,休怪我無情。”木歸塞厲聲喝道。
“我原以爲将軍說了這些話,便不會讓我離開歇馬店了。”李落靜靜說道。
“哈哈,如果我連一個素娘都擔不起,如何能擔得起營中數萬将士的性命。”
“将軍是要我走了?”
“嗯。”木歸塞沒有多話,從懷中掏出一包銀子扔在桌上,冷冷看着李落,“還有一事,你帶她們一起走。”
“這是?”
“一馬川如今是多事之秋,一旦發生戰事,我也未必能護得了她們。這些銀子是我給你們的盤纏,素娘不會要,你替她收着,帶她離開這裏,找一處安穩地界讓她和沫兒安身立命,算是我不情之請,和你同來的人我會留意派人告訴他們一聲。”
李落一怔,面露爲難之意,沒想到會是眼下這般境地,通商一事未了,如何能離開歇馬店。
木歸塞見李落有猶豫之色,怒氣一顯,喝道:“怎麽,你果真隻當這是一場春夢?我并非要你照顧她,隻不過是讓你護送一程,你若不願,大可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