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白衣女子朱唇輕啓,呢喃低語。
“是,江湖無名之輩,添在這塊大石上的确有些不倫不類,徒擾前輩英名,在下汗顔。”
“是麽?”白衣女子淡淡一笑。
“其實不刻上去也可以的……”
“堂堂大甘的定天王,名震四海,朝堂江湖皆有耳聞,呵呵,我聽說有這樣的傳聞,文不争第一,武不論第二,出則群雄拜服,入則萬衆恭迎,動靜之間天下驚,怒笑之時鬼神懼,這樣的人物看起來這塊大石上的名字也沒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鋒芒了。”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道。
李落張口結舌,臉色一紅,白衣女子口中所說的幾句話正是當日在化外山紅塵宮中爲了破解谷梁淚的誓言,李落當着天下群雄的面放肆狂語,沒想到這個白衣女子竟然知曉這樁往事。
李落輕咳一聲,頗有些尴尬窘迫之色,摸了摸鼻尖,剛才一句自謙之言這個時候反而顯得有些畫蛇添足的意味。
白衣女子斂去臉上的揶揄之意,淡淡說道:“我雖然甚少下山,但江湖上的事多少也知道些,王爺的名字這些年在大甘響的很,想不聽到都難。”
“擾了姑娘清靜,得罪。”
“嘿,你這個人倒是有意思,這如何又能怪得了你。”
白衣女子說完這句話又安靜了下來,李落也沒有出聲,隻能聽見院中清風拂過的沙沙響聲,梅花飛舞,落英缤紛,落在小溪水面上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得見。
過了半晌,白衣女子才緩緩說道:“你要問山下石上刻着的宮殿來曆?”
“是。”李落直言不諱道。
“我從一出生就待在萬梅園,這座萬梅園既是我的家,也是我的囚籠,沒事的時候我總會胡亂猜想,當我遇見第一個破關而入的人時會是個什麽樣子。”
“我讓姑娘失望了?”
“我不知道。”白衣女子悠悠歎息一聲,似乎有些怅然,又有些緬懷,輕聲接道,“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是什麽樣子,或者我想的會是什麽樣子。”
李落心中一傷,白衣女子言語雖是平淡,隻是話中卻有一股難以散去的孤單寂寞,這種寂寞和李落身處繁華喧鬧之中的落寞截然相反,卻是一樣的讓人傷心黯淡。
“但我遇見了你,而你更問出了這個我本來不願回答的問題,偏偏你還是一個看似就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或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問了,如果我答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會是福是禍。”
白衣女子一改方才遊刃有餘的模樣,頗有些猶豫難斷的顔色。
李落輕輕一笑,和聲說道:“姑娘既然覺得這一切是命中注定,不妨随心所欲,如果姑娘願意說,那便請告訴我,如果不願意說,依姑娘的暗器絕藝,隻怕我也隻能黯然退去。
說便是說了,做也就做了,世事無常,窺測天機的事大多是庸人自擾而已。”
白衣女子嬌笑出聲,道:“所以我才說你是個有意思的人。”
“哈哈,姑娘的評語卻也不差,我半生張狂魯莽,有人說我嗜殺,有人說我專權跋扈,也不少說我冷血無情的,但姑娘這句評說的的确确是我首次聽到,多謝。”李落誠顔一禮道。
白衣女子掩口輕笑,眉宇間的冷色稍稍開解了少許,和聲說道:“原來你也是個寂寞的人。”說罷輕輕一指一張石椅道,“既然要聽故事,不妨坐下慢慢聽。”
李落也不客套,随意坐了下來。
白衣女子想了想,似乎想不出該從何說起,稍事整理,才緩緩吐言道:“你想知道這座宮殿的來曆,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姑娘請講。”
“在王爺心中天下是什麽?”
李落一愣,恍惚間似乎有誰問過相似的問題,李落轉念一想,記起當初雍大先生也有類似的提問,隻是眼前白衣女子所問和雍大先生言中之意該是風馬牛不相及。
李落想了想,沉聲說道:“天下一詞實屬泛泛,蒼天之下盡數都在其中,地域而論,東南西北萬裏内外莫不都是天下,山川河流,人畜鬼怪也在天下之中,社稷之屬,有命數運數,順勢逆勢,得失寡衆,諸般百态,皆可用天下一詞涵蓋。
如果真要論起天下,我倒覺得一爲歲月,二爲界域,除此之外,天下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當中,所謂的人心歸向,江山社稷都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白衣女子點了點頭,贊許的看着李落,輕聲說道:“王爺的眼界的确不凡,世人口口聲聲說天下如何,但實際上看得見的往往隻是身邊的寸許之地,王爺能看見一個變字,就已經勝過旁人許多。”
“姑娘言重了,我也不過是拾人牙慧,話是這樣說,但其實于我而言,看得到的也隻有身邊的人和事,說這些話反而有些自欺欺人,姑娘聽過便罷。”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不再追究,輕聲說道:“那我就取天下一支,問問王爺口中所說的界域。”
“界域?”
“嗯,王爺以爲天下的界域在何處?”
李落心中一動,似乎閃過了什麽念頭,但一時還抓不住,見白衣女子有此一問,沉聲應道:“我所見的天下界域是以大甘爲中心,西域、北疆、東海、十萬大山之南皆在界域當中。”
“對,也不對。”
“請姑娘賜教。”
“既有界域一說,自然也就會有破界之言,天下四境,我們看到的隻是我們見過或聽說過的,四境之外王爺知道多少?”
“這個我的确不甚清楚,隻知道西域的落日山脈,北疆草海,東海最遠處見過汐荛島民,至于十萬大山,我雖有心一行,但時至今日也不過是在山外打了一個轉而已,算起來怕是隻有大甘幾州才稱得上熟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