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李落走了過去,大石背面刻着此前進入這裏的十六人姓名,第十五行赫然寫着鬼谷二字。
李落一望之下愕然數息,這才明白難怪在萬裏閑雲中鬼谷老人要花上許多筆墨來描述斷脈絕症,而且還設想了數種醫治的方法,隻是成算不高,皆是劍走偏鋒,兇險非常。
李落初見鬼谷老人花費極多的篇章描述斷脈之症時還有些不明所以,如今看來竟是他到過萬梅園,見過斷脈之症。
想來遇見這等罕見的絕症而沒有醫治的辦法,依着鬼谷老人的性子絕難袖手旁觀,定會想方設法,不過早年間有沒有付之行動就不得而知了。
白衣女子飄身而至,見李落盯着鬼谷兩字怔怔出神,輕聲問道:“怎麽,你認得他?”
李落嗯了一聲,道:“我與鬼谷老人算起來有師徒之誼。”
“原來如此,難怪你知道斷脈之症。”白衣女子平淡說道,臉上無悲無喜,明知鬼谷傳人在此,看似這心緒卻絲毫沒有生出波瀾。
李落看了淡然如昔的白衣女子一眼,此女年紀與自己相仿,該是差不了幾歲。
鬼谷老人囚禁入宮的時候李落年紀不大,算起來鬼谷老人見過此女該是在被脅迫入宮前不久,不過那個時候江湖上已經傳出消息,鬼谷老人也曾東躲西藏了一段時日,這等關頭,爲什麽還要甘冒奇險赴品梅會,難道是爲了一樁虛無缥缈的機緣?
或者說這其中還有什麽李落不知道的隐秘。
“鬼老在所著醫書中對斷脈之症有諸般詳解,醫治的法子也有一些,想必是爲了醫治姑娘。”
“哦,他有心了。”白衣女子淡淡說了一句,卻是漠然的有些讓李落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言。
白衣女子不再多說,俏目風雲變幻,瞧着大石上刻着的十六個名字。
李落無奈,隻好也跟随着白衣女子的目光看了過去。
最上一行的字迹已經有些模糊了,而且刻下的字絕非大甘文字,更不是前朝殘商。
字迹比起甘商兩朝還要久遠許多,風骨依稀一脈相承,但文字蘊含之意想必已有天淵之别。
字迹古老,歲月流逝,但眼下還能分辨,似乎有萬梅園中人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加深這些刻痕,如果不是這樣,這塊大石上的字迹早已消失在曆史長河中了。
李落自上而下看了過去,越是向下,石上所刻的字迹漸漸能猜出十之七八。過了第十行,所用的字就算不是殘商文字,也一定不會相差太遠。
李落看着看着,總覺得這塊大石上刻着的名字有些奇怪的意味,似乎透着幾分古怪和兇險,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像是僅僅隔了一層窗戶紙,想探手捅破,隻是卻又無力着手,格外壓抑難忍。
在看到第十三行時,李落突然雙目一緊,神情未變,隻是袖中的手卻悄悄握緊了起來。
這裏有一個名字,沒想到又看見了,而且這次一筆一劃清清楚楚,冥冥之中似乎不該出現的兩個字竟然就這樣出現在李落眼前。
連山。
這兩個字如果在數年之前李落本不會在意,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個地方,但簡簡單單的連山二字,先是出現在東海鬼船上,如今又刻在了萬梅園中的大石上,如果說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麽聯系,任是誰也難以相信。
李落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眼下終于知道連山二字代表的一個人,一個曾破開萬梅園九關,踏入萬梅園腹地的江湖奇才,莫非東海之上縱橫叱咤的鬼船就是出自此人手筆。
念及此處,李落心頭大震,猛然憶起當日在鬼船上遇見的那個神秘詭異的白衣女子。
同樣是一襲白衣,同樣是變幻莫測的神色,區别僅僅是鬼船上的白衣女子神态萬變,而眼前的白衣女子眼中仿佛包容了世間萬般感情,妖異之中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呼應,玄之又玄。
李落神色數變,呼吸變化急促,白衣女子已然覺察到李落異狀,不過這次出奇的沒有多問,似乎并不想知道李落到底知道些什麽。
“姑娘可是知道這塊大石上刻下名字的人的來曆?”
“嗯,我隻見過兩人,不過但凡進入這裏的前輩高人都有記載,我的确知道些他們的來曆。”白衣女子也不作僞,直言應道。
“倘若我問其中一人的來曆,是否便不能再問這座宮殿的淵源了?”
白衣女子看了李落一眼,淡淡說道:“機緣就是機緣,如果得寸進尺,機緣就不是機緣了,公子莫非也和世人一樣如此貪心?”
“貪欲之心世人皆有,我隻是一介俗人,自然不能例外,讓姑娘見笑了。”
白衣女子淡漠一笑道:“你若想知道這石上其中一人的來曆也無不可,取舍隻在公子心中,如果你想問人,問我就好,如果你初心不變,就在石上留下你的名字吧。”
李落灑然一笑,沒有多想,和聲說道:“當是爲求心中疑惑而來,至于前輩風采,日後再想别的辦法吧。”
白衣女子淺淺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贊許之意,輕輕嗯了一聲。
李落上前一步,端詳了幾眼這塊曆經風霜的蒼石,神情肅穆,抽出背後當關中的鳴鴻刀,工工整整的在石上刻下李落二字,随即收刀回鞘,站在白衣女子身旁。
白衣女子瞥了一眼李落背上當關,微顯訝然的問道:“公子手中這把刀可有名字?”
“刀名鳴鴻。”
“鳴鴻刀?”白衣女子微微一愣,有一瞬失神,悠然一歎,别過俏目靜靜的看着大石上留下的名字。
李落安靜相候,女子神色不變,看樣子像是第一次見過李落這個名字,平靜的就好像瞧着花間流水一般,沒有絲毫波瀾。
李落莫名其妙的有一絲失落,這種争強好勝的心境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在李落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