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上有一個精巧閣樓,兩層高,極顯秀氣,宛若仙家宮閣不小心流落到了凡塵。
李落乍見小樓,愣了愣神,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麽爲好。
“你失望了?”
李落吸了一口氣,平聲說道:“這座小樓精巧非常,美輪美奂,不過若說失望倒也有些。”
這座小樓固然精美,但是比起山下大石上刻着的雲頂天宮的模樣的确小的太多了,似乎還不及百之一二,看上去像是有人依着雲頂天宮的模樣建造了一座縮小許多的樓閣。
如果說山下大石上刻畫的是宮殿,那麽眼前這座小樓差不多就和孩童的玩具一般。
白衣女子神情如常,擡起玉指指向樓閣前的一座小亭,清冷說道:“去那裏。”
李落掃了一眼,雖說湖岸離水中樓閣不遠,但并無棧橋之類的通道,須得淩空躍過去才行。
如果是李落一人,單憑輕功也可一試,不過倘若帶着白衣女子,男女授受不親,多半要抱她起來,這樣可就有些不容易了。
白衣女子也不答話,忽然用手一拍輪椅扶手,就這樣直直的飄了起來,身形不疾不徐,悠然的飛向湖水對面的小亭子。
李落瞳孔微微一收,輕功身法自己也下過一番苦功,當年楚影兒在身邊時曾說過,輕功一道分爲快慢兩種。
一種爲快,江湖上以輕功揚名的高手多半都是如此,身法越疾越好。
另有一種卻是反其道而行,講究一個慢字。
這個慢和尋常的慢不同,雖不以快取勝,但卻比快更難。
身法一經施展,随時随地都可以變化,落腳之地,曲直回旋皆可以審時度勢,千變萬化。便如楚影兒所說,輕功求快易,求慢難,細微處更見功力,慢中有快,虛實不可度測。
眼前白衣女子的輕功身法顯然已經到了極緻,雖然看似慢,但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隻是快到極緻,反而會慢了下來。
這樣的輕功造詣放眼整個江湖也許已經無人能出其右,便是楚影兒也隻是摸到了輕功之慢的門檻,不如這個白衣女子這樣舉重若輕,信手拈來。
就在李落分神之際,白衣女子已經穩穩落在小亭中一張石椅上,回首看了李落一眼,沒有催促,也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李落。
李落灑然一笑,将輪椅放在一處平地上,縱身提氣,蕩過湖水,也落在了亭外,不過比起白衣女子的随意來确确實實要差上一籌。
白衣女子見李落過來,微微一笑,和聲說道:“想不到你内力深厚,輕功也不弱。”
“姑娘過譽了,比起姑娘的輕功身法我還差了許多。”說罷李落不免掃了一眼女子雙腿,頗有些喟然感慨,這樣一位天資精絕的輕功宗師竟然腳不能走,的确是造化弄人。
白衣女子淡淡說道:“我的腿在小時候就不能動了,隻能靠雙手和輪椅去别的地方。”
李落臉色微微一紅,赧然說道:“姑娘見諒,我并無輕視怠慢之意。”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白衣女子拂了一下秀發,清冷說道。
“不知道姑娘身患何疾?”李落忍不住問道。
“我下身經脈不通,沒有知覺,故而難以行走。”
“斷脈之症?”李落驚訝問道。
白衣女子亦有些驚訝的望着李落,輕聲問道:“你知道斷脈之症?”
“有所耳聞,但從未見過。”李落據實回道。
白衣女子神情淡然,心緒沒有分毫起伏,嗯了一聲。
“我曾得一位岐黃前輩指點,他曾說起過斷脈之症,也許能有辦法醫治。”
“是麽?”白衣女子淡淡應了一聲,“既已注定,醫好醫不好也沒什麽打緊,如果我能走,未必能練就如今的輕功身法,誰能斷言這是福是禍呢。”
李落一歎,誠顔說道:“姑娘心境果然不同凡響,平心而論,我的确不敢想象姑娘不能走動,卻能有這樣驚世駭俗的輕功絕藝,值此一處就勝過常人千百倍,佩服。”
“這也不算什麽。”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岔言問道,“你還要問山下石上雲頂天宮的來曆麽?”
“嗯。”
“我會告訴你麽?”
李落展顔一笑道:“姑娘若是不想告訴我,想必不會許我進來。”
“那也未必。”白衣女子狡黠一笑,神情又再一變,有些不該這個年齡的滄桑神色浮上俏臉,悠遠說道,“千百年間,加上你,一共隻有十七個外人踏足這裏,你是第十七個人,也許是最後一人也說不定。”
李落一愣,不解問道:“姑娘何出此言?”
白衣女子并沒有回答,淡淡說道:“我先問你。”
“姑娘請說。”
“你認得梅林中的陣法?”
李落微一沉吟,灑然回道:“認得。”
“哦?你見過還是怎樣?”
“我見過,”李落微微一頓,直言接道,“且有陣圖在手。”
白衣女子美目一亮,饒有興趣的看着李落,淡淡說道:“這麽說公子也是一位有緣人,不知道公子手中的陣圖叫什麽名字?”
“九宮八卦陣。”
白衣女子長出了一口氣,神情複雜難解,似乎一瞬間将世間百态都從臉上一一閃現而過,良久才悠遠回道:“九宮八卦,重現人間,浩劫将起,福兮禍兮。”
李落一怔,頗顯訝色,不知道白衣女子口中所說的福兮禍兮有什麽緣故,隻瞧白衣女子神色凝重悠遠,不免也讓李落心生疑慮,沒道理這白衣女子危言聳聽,吓唬自己。
李落沉聲問道:“姑娘所說福禍難料,卻不知有什麽說法?還請姑娘明言。”
白衣女子似乎還在思量什麽,聞言淡淡說道:“公子看到那塊大石麽?”
李落不解其意,點了點頭。
白衣女子接道:“凡入萬梅園者皆要留下姓名,這塊大石上刻有此前入園的十六人名号,公子若想求一個答案,還須得先留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