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見場中諸人已經淡去了方才群情激奮的模樣,臉色一變,大叫道:“何朔,你滿口胡言,編造這些謊言騙人,你娘不守婦道何府上下人盡皆知,做出這等醜事,你還有臉口口聲聲要篡奪何家家主的身份,颠倒黑白,老身都替你感到羞恥,難道你連一點羞恥之心都沒有麽?”
“要證據是麽,哼,張叔,你說說看,我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何朔冷笑說道,轉頭望向人群最外面一個面罩黑巾的瘦小人影。
人影歎息一聲,拉下面罩,何府中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何夷三叔也露出驚容,匪夷所思的看着面罩下一臉皺紋的老者。
老妪臉色驟變,失神片刻,厲聲叫道:“張布,你竟然背叛何家,我何家那點對不起你了,你說!”
名喚張布的老者步出人群,走到何朔身旁,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何夷父子,疲憊歎息道:“十年前大公子找到老朽的時候,剛開始說的話老朽也不信,隻是後來……”
張布微微一頓,又歎了一口氣,蕭索說道,“算了,陳年舊事不說也罷,你們就當是我這個行将就木的糟老頭子背叛了何家,不過何家家主的位子本來就是屬于大公子的,老朽背棄信義不假,但大公子名正言順,沒有話說。”
“張布,你瘋了麽?老身哪點對不起你了,今天你會和這個逆畜聯手來對付何家?”
“何家沒有對不起老夫,但大母待我更是恩重如山。餘伯其人我也知道些,最重名節,怎會做出這樣的事?
當年事出之後我也有懷疑,但府中上下似乎都已認定,老夫人微言輕,說出來也已經于事無補,沒想到這一拖就到了今天。
說老夫背叛何府也無不可,今天替大母做完這件事後,老夫自然會去宗祠謝罪。”
何夷怔怔的看着張布,臉上除了方才的驚慌神色之外,多了一絲懷疑,呢喃問道:“娘,張叔說的是真的麽?”
老妪恨鐵不成鋼的瞪着何夷,罵道:“夷兒,你也瘋了麽?怎麽會相信這兩個惡賊說的話!”
“可是,可是就連張叔也這麽說……”何夷瞧見老妪眼中的兇芒,喉中一噎,說話戛然而止。
“如今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張布頹然搖了搖頭,“老朽當不起這一聲張叔,何夷,你交出令符吧,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該想想山雪他們。”
何夷果然如何朔所言,優柔寡斷,不知道要怎辦才好。
何山雪倒是硬氣,沉聲說道:“爹,事到如今,孩兒的生死已經無關緊要,何家不能失了骨氣。”
說完望着張布,寒聲接道,“張布,你吃裏扒外,何家容不下你這等小人,此刻我父仍是何家家主,從今以後,你和何家再無瓜葛,倘若我不死,我一定取你性命。”何山雪陳詞激昂,不過眼底深處卻有一抹散不去的哀傷和痛心。
張布仿佛瞬間蒼老了數年,苦笑一聲,凄然說道:“少公子罵得好,就算少公子不說,老朽也沒有顔面再留在何家。”
說完頓了一頓,側身向周放一禮,低沉說道,“周大俠,老朽知道半分樓向來行俠仗義,不過今天何家的事緣起二十年前,是非公斷早已今時不同往日,今日之事還望莫要插手。”
周放微微拱手,沒有應聲,卻也不會因爲張布這一番不盡不詳的言語就輕信他人,神色清冷的看着何朔幾人。
“插手又能如何?”負劍男子突然冷哼一聲,挑釁的看了周放一眼,寒聲說道,“半分樓的手伸的太長了,這裏不是卓城,不該管的事最好離得遠些。”
周放神色如常,淡淡一笑道:“尊駕言之有理,半分樓從來沒有想管天下事的意思,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輩習武之人的本分,和周某在與不在半分樓沒什麽關系。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若有不公之事,難道閣下以爲這天下就隻有一個半分樓麽?”
“很好,那就看看你們半分樓有沒有這個本事。”負劍男子冷冷一笑,殺氣遙遙鎖住周放。
何朔眉頭微微一皺,不願在這個時候與半分樓中人反目,淡然說道:“好一個天下人管天下事,當年我生母慘死何家時,爲什麽沒有人出來管一管?何夷,我也不想和你再多廢話,馬上交出令符,我可以饒你兒一家性命,如果你再冥頑不靈,哼。”
何夷茫然若失的看了看身邊躺在地上的何山雪,又瞧了瞧被挾持的老妪幾人,神色數變,臉頰不停的抽動起來,似乎内心之中在不斷的掙紮,屢次話到口邊卻還是咽了回去,沒有說出令符的下落。
何朔臉色越發陰沉,不過沒有逼迫太甚。
李落微微詫異,到底這兩人所說的令符是什麽東西,到了眼前境地,依着何夷柔弱的性子竟還能守口如瓶,而何朔雖已勝券在握,但似乎也在忌憚着什麽,不敢過分相逼,隻怕已經超出了令符下落的擔心。
就在這時,突然負劍男子宛若鬼魅一般閃身而出,快的讓人來不及眨眼,隐約好像看到男子動了動手。
就在衆人愣神之際,隻見何月鈎冷喝一聲,長槍急飛,迅若奔雷一般刺了出去。
槍影也很快,在空處似乎和什麽東西撞在了一起,發出金石交擊的聲音。
負劍男子還是和剛才一般無二的模樣,長劍也還在身後,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神色道:“想不到你還有一戰之力。”
場中諸人這才如夢方醒,齊齊吸了一口寒氣,就在剛才這彈指之間,負劍男子已出了一劍,而何月鈎也接下了這一劍,隻是這一劍太快,幾乎沒有人看清負劍男子出手。
何月鈎冷冷一笑,掃了一眼地上很茫然的何山雪,淡淡說道:“偷襲暗算,小人行徑。”
負劍男子臉上惱色一閃,語氣轉寒道:“你也不要得意,此刻你還能站着,不過是因爲我們沒有殺你之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