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和李落面面相觑,算起來和何山雪已經有數面之緣,何家大公子待人接物皆有分寸,沒想到竟然在自家人手中折了這麽大的臉面,确實有些匪夷所思,隻看這兩個兄弟間說話的口吻,似乎還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
何月鈎揚了揚嘴角,斜眼看着周放和李落,冷笑道:“就算這位周大俠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誰知道别人有沒有狐假虎威蒙混過關的,想進萬梅園,就該拿出點真才實學,要不然江湖上還以爲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得來呢。”
此語一出,周放和何山雪皆是神色大變,猶是周放,先是詫異,後是驚悚的看着何月鈎,何月鈎還是這樣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實不知半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李落啞然失笑,不知道此子槍法到底到了什麽境界,但目中無人的狂傲确是天下少有,至少李落早幾年的時候也不是這個模樣。
何山雪氣極反笑道:“好好好,月鈎,是不是我這樣也不該進萬梅園?”
“如果要我說實話,大哥要不是何家人,從我這裏多半是過不去。”
“你!?”
“何公子不用爲難,能不能過,該不該過,十招之後就見分曉,很快的。”李落忽然朗聲插言道。
周放見李落揚聲出言,颔首一禮,微微側了側身,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何山雪尚在氣頭上,沒有留意到周放這個怪異的舉動。
李落看着何月鈎溫顔一笑道:“大漠山如雪,燕山月似鈎。雪山溫雅,鈎月肅殺,果然各有千秋。周兄,這一場不如讓我先來吧。”
周放沒有應聲,微微沉吟,謹慎的看了一眼何月鈎。何月鈎淡淡說道:“誰先來都一樣,早晚而已。”
李落展顔笑道:“剛才周兄問何少俠十招之限,其實還有另一個含義。”
“什麽?”何月鈎訝聲問道。
“一種是我接不下何少俠十招,另一種是何少俠施展不出十招。”
何月鈎一怔,勃然變色,大聲喝道:“好膽,那就看看你我到底誰強誰弱。”說罷重重将長槍橫掃,發出呼嘯聲響,勉強壓住心頭怒火,瞧了李落身後長盒一眼,寒聲說道,“你可以随意挑選一把武器,也可以用你自家的,随便你,選好之後就動手吧。”
周放掃了一眼樓中兵刃,目光落到何月鈎手中長槍上,有意提醒李落道:“北府武學以剛猛爲主,其中槍法一道是天下一絕,秦州的戰門和鄞州的唐家堡便是其中翹楚。
不過江湖傳聞望梅何家的槍法與别處相較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韬光養晦名不見經傳而已。今日有幸得見何家槍法絕藝,卻不知與江湖傳聞相比如何。”
何月鈎傲睨喝道:“待會你就知道了,别磨蹭了,實在沒有趁手的兵刃,空手也無不可。”
李落淡淡說道:“既然何家有槍法絕藝,碰巧我也學過幾天槍法,借此機會也讓何少俠瞧瞧我的槍法如何。”說完緩緩走過去,從兵器架上取下來一支長槍,試了試,比疚瘋要輕出一些,倒也算一件利器。
李落持槍在手,沒有理會何月鈎眼中的譏諷意味和周放何山雪兩人眼中的驚訝愕然之情。
李落輕輕一揮,長槍一顫,前一刻還是一個清秀文弱的世家公子,突然間這武樓中的空處仿佛憑空出現了一個無底漩渦,一條上古兇蛇靜靜的趴在漩渦中,冷冷的打量着場中諸人,欲将擇人而噬。
幾乎是在眨眼的工夫,李落前後判若兩人,陰冷刺骨。
這種冷和何月鈎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傲不同,這種冷寒之意仿佛是一股殺伐死氣凝結而成,沒有多餘的言語姿态,隻是安靜的盯着何月鈎的性命。
何山雪臉色瞬間大變,就在氣勁散開的刹那間,何山雪已經清清楚楚的感覺到李落手中長槍散發出來的殺意,這樣的殺意絕非勤修苦練就能得來,而是曆經生死之後才能積澱出來的殺意。
何月鈎首當其沖,隻覺得身上驟然一冷,心神一變,不由自主的退後了半步。
李落輕輕一笑,殺意突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淡然說道:“請。”
何月鈎臉色一寒,如果是真的江湖對決,此刻已經輸了一招,倘若李落借方才何月鈎失神之際出手,何月鈎一時半刻未必能扳的回來。何月鈎惱色一閃,冷哼一聲:“雕蟲小技。”說完橫槍一掃,挑向李落胸前。
何山雪神情凝重,急忙揚聲喊道:“月鈎,小心些。”何山雪雖說與何月鈎不睦,但心裏還是擔憂的很,猶是在李落昙花一現的殺氣之後更添憂心。
何月鈎長槍在手,宛若一隻出匣猛虎,人不見人,槍不見槍,從旁望去,這些難以計數的槍影連成來了一道洪水或是一座嶙峋蒼山,摧枯拉朽的向李落罩了過去。
周放暗自一驚,何月鈎目無餘子,但槍法絕藝的确不凡,這樣霸道的槍法在江湖上的确不多見了。
周放不禁有些擔心,若是比武相争,周放倒不擔心李落會輸,畢竟大羅刀下罕逢敵手,但換了用槍就不知道李落能否接下這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勢。
李落清冷如昔,眼中劃過贊歎之意,一提長槍,槍身如同一縷青煙一般迎了上去。
煙雖輕,但似乎重愈千斤,任憑對面狂風暴雨卻難動搖其身形分毫,薄如輕紗,迤逦溫婉的阻住何月鈎手中長槍。
如果說何月鈎的槍法是舉重若輕,那李落手中槍法便是舉輕若重,兩人截然相反,卻又泾渭分明,一時難分伯仲。
何山雪神情微微一緊,半分樓卧虎藏龍,的确了得。要知何月鈎可是何府中一個異類,天資絕豔,就連何夷一向也是聽之任之,少年意氣,偏生武功天分極高,自小便很少遇到敵手,養成了這樣目中無人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