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與殷莫淮商議一番,繞過朝廷府衙,混入江湖之中悄然北上。
萬隆帝賜下數箱金銀财寶,以備議事時的不時之需,其中有一物價值連城,倘若傳揚出去,就算是朝廷之物,說不定也有人敢铤而走險。
這一物一真一假,萬隆帝動了動心思,明處說由李玄澤和李承烨攜寶北上,實際上卻是讓李落帶着真品暗度陳倉。
攜帶數箱财寶北上确是有些招搖,李落便起了借江湖镖局的念頭,恰巧早前和半分樓有一分情面尚在,随即暗中請半分樓相助。
釋纖巧心思通明,已猜出個大概來,商正衙門一案李落有恩于半分樓和七大寇,釋纖巧有心還了這個人情,傳信長安镖局押了這趟镖。
其中詳情隐瞞不說,隻讓長安镖局務必将這趟镖平安送到,另遣周放和馮震鳴二人随行北上,從旁相助。
“不知道翟大哥現在到什麽地方了?”朱智輕聲說道。
這次北上,李落身邊六人除了錢義和朱智外,餘下四人都算是生面孔,窮奇營領将侯西來,勾陳營領将金屈卮,諸懷營領将應峰,蠱雕營領将尚黎。
這四人能從三十餘萬牧天狼大軍中脫穎而出,領天狼騎一營,一身武功皆是翹楚之輩,絲毫不遜色于江湖上的年輕俊彥,如今若是放入江湖之中,不出幾年定能闖出一番名号。
“翟大哥該是會在前面等我們吧,這會說不定已經在秦州了。”侯西來低聲說道。
朱智點了點頭,道:“大将軍,早些休息吧。”
“嗯。”李落應了一聲,各自回去房中歇息。
李落推開房中窗戶,遠眺着昆江。
今夜有月,江面倒影月光,如碎玉一般起起伏伏,江面遠處籠罩在一片煙氣暮霭之中,安靜的透着一分洪荒遠古的氣息。
寒風拂過,水面蕩漾,看着是不停的在動,隻是瞧在眼中卻靜的仿佛停滞了一樣。
李落收回目光,神色冷凝,不知道這次北上途中會遇到什麽人和什麽事。
到了第二天,镖局衆人尋船渡江,年關剛過,過江的船隻不多,不過長安镖局自有計議,約莫是在動身之前就已安排妥當,王湘和辛久娘出門不久便尋來過江的船隻和操船的人手。
船不算大,剛巧裝得下馬車和镖局一行人。
無須李落幾人動手,就有這些镖師和趟子手将一應諸物都搬上了船,韓進也在其中忙碌,絲毫沒有因爲身份特殊而懈怠偷懶。
渡船讓馬匹騾子占了半數,周放初時尚有疑慮,隻怕李落出身王侯之家,惱怒了與畜生同船渡江。
不過李落神色清朗,沒有異色,看似也不甚在意,身旁幾将也面不改色,周放這才放下心來。
船家正要拔錨揚帆,突然從岸上傳來一聲高呼:“船家,留步。”
衆人尋聲望去,隻見從江岸一排楊樹後急匆匆跑出來一個人,一身書生打扮,跑的氣喘籲籲,邊跑邊不住的大叫,示意船上諸人稍候片刻。
周放眉頭一皺,疑聲問道:“搭船的?”
“看起來像是。”鐵屠撓了撓腦門,不以爲意的說道。
“在下以爲不必等他,讓他再找一艘船渡江。”周放沉聲說道。
“這個時候找船過江怕是不太容易。”魏駒平聲說道。
就在這時,天狼騎諸懷營領将應峰走了過來,含笑一禮道:“我家公子有言,諸位以江湖規矩行事就好,該怎辦就怎麽辦,不必忌諱我等。”
周放幾人齊齊回了一禮,王湘幾人望着毛空,如果依着往日江湖道義,舉手之勞幫襯也就幫襯了,還能結下一份善緣。
但今時不同往日,出發之前韓越言辭鑿鑿,此行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神态凝重卻是近年之中少有。
毛空自然猜到其中輕重,這趟镖多半不能以常理度之。
毛空念頭一轉,沉聲喝道:“小心爲上,不要理會此人,動身吧。”
镖局衆人再無二話,縱然有幾人心有不忍,但令下之後就隻能遵從,岸上之人的高聲呼喊隻當作沒有聽見。
“嘿,這書生手腳夠快的。”衛翼回頭瞧了一眼,訝聲說道。
原本船隻已經緩緩向外漂了出去,不過還沒有移出三丈來,船身突然一震,定在離岸不遠的江面上。
錨繩瞬間拉的筆直,發出一陣拉鋸一般的刺耳聲響,錨繩另一頭已被方才呼喊的書生模樣的男子綁到了岸邊木橋上,生生将镖局衆人所乘之船留了下來。
船上幾人臉色皆是一沉,這樣的舉止就算沒有敵意,也絕不爲旁人所喜。
衛翼臉色一寒,殺氣若有若無的放了出去。
毛空仔細瞧了岸上書生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冷冽寒意,漠然說道:“放他上來。”
周放和馮震鳴暗暗點了點頭,衆人行迹已露,如果就這樣斥退此人,說不定此行意圖更加讓人起疑,不如将這個人留在船上,倘若當真别有用心,說不得就要用些手段了。
王湘揮了揮手,船隻緩緩靠了過去。書生模樣的人連聲在橋頭嚷嚷,竟似是對船上衆人不等他有诋毀怨言。
镖局諸人雖然不滿,但多是城府深重之輩,臉上瞧着都是一般淡漠神色。
船到近處,還不等毛空問話,隻聽見這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叫道:“各位船家,快讓我上去!”
毛空神色如常,淡然問道:“不知道這位公子将我等船隻拴在橋頭有什麽指教?”
“啊,你們是要渡江吧,剛巧我也要過去,咱們一起走吧,剛才我叫了好幾聲,你們怎麽都沒人答應。”書生不滿說道。
“公子哪裏人氏?渡江是要去往何處?”
“咦,我就借船過個江,又不是犯人,你們還懷疑我不成?”書生一怔,有些氣惱的說道。
“哈哈,公子息怒,如今年關剛過,路上行人本就不多,公子好巧不巧的碰上我們,我們有疑心也是人之常情。”周放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