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玄慈離開棄名樓之後,冷冰在書房找到李落,冷聲問道:“不查了?”
李落歎息一聲,搖搖頭道:“不能再查了,再查下去就真的會傷及大甘根本,現在的大甘禁不起這樣的波瀾。”
“哼,是萬隆帝擔當不起吧。”
李落苦笑一聲,怅然無語,冷冰心智高絕,怎能看不出這些玄機。
如果沒有萬隆帝流露出來的些許意思,給李玄慈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輕言結案,這一番追查下來,萬隆帝怕了。
李落強打精神,倒沒有絲毫因爲冷冰言語不恭有什麽不滿,朗聲說道:“經過這件事,聖上一定會時刻提防,此人再想算計我,三五年之内該是不會再起事端。”
“你有頭緒?”
李落輕輕一笑道:“有些頭緒。”
“明武王或許有份算計你,但絕不會隻有他一個人,算來算去也就是宮裏的幾個王爺,你既然已經有頭緒了,無須我多言。
隻是這個人的勢力不會比你小多少,你勝在手中的劍鋒芒難擋,隻不過在卓城裏施展起來阻力重重,滿朝文武,面合心離的大有人在,就是站在你這邊的也未必能與你推心置腹,你自己小心。”
李落一怔,愕然望着冷冰。冷冰話語不多,很少有這樣苦口婆心的時候,難道冷冰另有打算。
冷冰看着李落,良久無語,半晌那萬載寒冰般的臉龐如春風拂過一般消解開來。
李落莫名一傷,黯然說道:“你要走?”
冷冰淡淡說道:“你猜到了。”
“幾時?”
“今夜就走。”
李落一掃眉宇之間的不舍,朗聲笑道:“好,我送你。”
冷冰看着李落,破顔一笑,突然放肆的大笑起來,喝道:“李落,你不枉我與你相交一場。”
“天高地遠,兄欲走,弟不留,切莫忘了回來看看我。”
“婆婆媽媽。”冷冰大袖一揮,隻是眼角的暖意經久不散。
“我此生除劍之外再無他物,李落,你叫我一聲兄長,我當你是我兄弟,如果大甘朝堂容不下你,不妨和我仗劍笑傲江湖,我等你。”
李落眼眶有些濕潤,暢懷笑道:“我可是大甘顯赫的定天王,帶着我闖蕩江湖,豈不是到哪裏都不方便了。”
“哈哈,你的王侯身份在我眼中和糞土一般無二,我有何擔心。”冷冰笑語道,說完微微一頓,探手抓住李落肩頭,和暖接道,“你自己當心,莫要讓我失望了。”
李落嘴角一揚,鮮有的露出放蕩不羁的神态,笑道:“你小瞧我。”
冷冰莞爾,搖頭說道:“我如果小瞧你,我就不會應你這一聲兄長。”說罷長身而起,斷喝道,“告辭。”
“等等。”李落連忙站起身來,雙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冷冰。
“有事?”
“有,你如果要遊曆江湖,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冷冰一愣,問道:“什麽事?”
李落将東海鬼船,仙人峰古墓,木括殘城,還有道觀天書種種往事悉數告訴冷冰。
冷冰神色一凝,這些天馬行空的事連在一起,似乎有什麽比一國一朝還要龐大萬分的秘密藏在其中。
冷冰玩味的看着李落,淡然說道:“你想我查一查?”
李落搖搖頭,輕笑道:“我自有打算,無須冷兄分心,不過你若想試劍,這是個去處。”
“也好,似乎有點意思。”冷冰冷傲一笑,半點也沒有放在心上。
“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見了,還請冷兄前院一叙。”
冷冰眼睛一亮,大笑道:“好,這份離别之禮倒是别緻,我便試試你的刀法到了什麽境界。”說罷當先離去。
李落取過當關,随後跟了過來。
到了前院,天色已黑,不少人已經歇息了。
甘琦還在院中巡視,棄名樓的守衛之責如今多半落在紅塵宮諸女身上了。
甘琦見冷冰和李落一前一後走了過來,抱拳一禮,就聽李落和聲說道:“甘姑娘,掌燈。”
甘琦一愣,不過沒有多問,喚過幾個師妹相助,點亮前院燈火。
冷冰掃了甘琦一眼,冷聲說道:“你留在這裏。”
甘琦一怔,不解其意,疑惑的望着李落。李落含笑說道:“不要離得太近。”
甘琦似有所悟,退開幾丈,又悄聲告訴身旁幾個師妹,讓她們趕緊叫起已經歇息的師門姐妹。
冷冰長劍出鞘,劍氣沖天而起,李落也不甘人後,鳴鴻刀躍入掌中,随手将當關抛在一旁,凝神看着冷冰和他手中長劍。
冷冰縱聲長嘯,劍若驚鴻,刺破了這一方天地,與李落手中的鳴鴻刀交織在一起。
冷冰的這一聲長嘯,驚動了府内上下,谷梁淚和端木沉舟也趕到前院,定睛望着場中這一番龍争虎鬥。
劍映寒,似飛雪寒冰,借劍勢直上雲霄;刀勝血,似深海魔影,翻轉騰挪,殺意縱橫。
這一場勢均力敵的刀劍之争讓棄名樓中人看的如癡如醉,幾乎喘不上氣來,從來沒有想到劍原來可以這樣施展,而刀可以這等玄妙難測。
鳴鴻刀以陰陽訣爲基,十法爲本,大羅刀沒有一絲隐藏,招招兇厲,幽寒中帶着幾絲道法自在的随意,信手拈來便是招,随手而去便是勢。
而這把青幽長劍卻也不曾落了下風,仿佛是萬仞高山上的寒冰,任憑暴風狂雪,依舊孤傲如初,不尋天道,但求一個劍道,萬法歸一,隻在一劍。
紅塵宮中女子都以劍爲器,印證冷冰此刻的劍術意境,往日所學都有茅塞頓開的迹象,福緣不同,眼力不同,感觸也有深淺,但這樣一場淋漓盡緻的刀劍相争,放眼整個大甘都不多見。
甘琦眼中神芒閃現,似乎要将冷冰出手的一招一式都記在心裏,隻是冷冰的劍如果看幾眼就能記下,那就不是大甘的天子劍了。
甘琦漸漸有些沉迷其中,就在這時耳旁突然傳來谷梁淚天籁般的傳音:“劍非劍,人非人,道非道,不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