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弑君比起來,楊萬裏犯的事小的不能再小了。
和外面的亂象不同,棄名樓依舊風輕雲淡,樓中人就算知道了,一牆之隔,也不關自己的事,管他潮起潮落呢。
牧王幾人不遺餘力,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不過查什麽,能查出多少卻都在李落和殷莫淮算計之中,恰恰應了殷莫淮的話,該是時候讓朝廷替牧天狼出出頭了。
牧王原以爲羯城隻是恰逢其會,誰知道一查之下才知道原來羯城也和這件事有關,小福王别院密室中有羯城行賄的賬冊,所謀就是能有朝一日離開卓城,返回西戎。
但是讓牧王幾人心驚肉跳的是這些書信背後似乎若隐若現的埋伏着另一道身影,這個人身份看似還在暴露出來的小福王和梁王之上。
小福王别院中的密信追查下去共計三事,其一是羯城行賄謀事,圖的是重返西戎,背後另有朝中權臣指點,隻是不知道是誰。
雖無明言,但一定有口谕相傳,隻能從蛛絲馬迹中推斷一二。
一旦羯城返回西戎,大略是要連拜火回蒙,剔除牧天狼這支扼守西域諸強東進的攔路石。
李承文心中也有疑慮,當日長明宮中這環環相扣的局是有人設計的,這個人或許有可能就是李落。
不過追查下來并沒有牧天狼的蹤影,就算有,也一定藏的極深。
李承文縱然懷疑,沒有明證,也擺不到台面上來。
再者這件事謀的是大甘的國基,就算牧天狼從中做了手腳,也是有益于大甘的江山社稷,旁人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話說。
而且羯城和卓城權貴算計的西府牧天狼大軍,自然不可能是李落在背後操縱,哪有這等自殘的事,隻待将羯城這一樁事查清,牧天狼便已經置身事外,隔山觀虎鬥。
羯城此人心性堅忍,認清如今自己已是一枚棄子,索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将這些年所謀所爲和盤托出,施出全身解數将卓城的水攪的越渾越好。
還将當日出城所遇之事也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用心就是要将李落也拉下水。
隻可惜羯城打錯了算盤,李承文和李玄慈豈是易于之輩,萬隆帝在朝堂上一舉一動的含義都能猜得出來,百官重臣,隻讓李落一人提前知曉此事,偏又不讓李落插手其中,用意昭然若揭,敲打之餘就是不願李落有什麽閃失。
看守羯城的将士也找到了,據說死相極殘,簡直不忍直視。
其中有幾人是都衛營出身,這下可惹惱了李玄慈,如果不是羯城還有用,恐怕早就大刑伺候。
羯城也是有口難言,明知人不是自己殺的,但說出來沒有人會信,反而更惹人生厭。
說起來還是姑蘇小娘的手段太過陰狠,殺幾個素未蒙面的将士竟和與這些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就是冷冰見過也不禁有些側目。
值此殘殺大甘兵将一樁事,羯城恐怕就難以再生離卓城,能否活命,還要看看這次的水夠不夠渾了。
至于那個傳書的中書省書史,的确有個名叫郭謙的官吏,不過羯城接旨當日,此人就在中書省中沒有離開過,有同僚十幾人爲證。
羯城聽罷,萬念俱灰,原來當日見到的隻是旁人假扮的,這道聖旨倒成了羯城的一面之詞。
不過這道聖旨的确是真的,到底是什麽人從中弄鬼,這背後的玄機耐人尋味。
其二就是朝黨結黨營私、收受賄賂一事,羯城沒有遮掩,大理司和都衛數日工夫就拿下了數百貪官污吏,涉及各司衙門,就連巡檢司都有這等蛀蟲,再加上密信中搜刮出來的點點滴滴,合到一處,卻不是個小數目。
李承文三人這個時候可不敢再起什麽異心,倘若讓萬隆帝知曉,絕非區區責罵就能了事的,再者耳目衆多,想要掩蓋也很難,索性事無巨細,悉數報給萬隆帝。
萬隆帝正在氣頭上,大筆一揮,一個鮮紅的殺字傳了下來。
一時間卓城各司衙門鬼哭狼嚎,牽連之衆,數倍于商正衙門一案。
這一案倒抵了巡檢司數年之功,論斬的不在少數,削去官職的,發配邊疆的,以及下入大牢的算下來有好幾百之多。
這一場亂世重典,讓卓城各司一掃往日頹勢,無心插柳之下卻讓諸司衙門煥發了幾分生機,這倒是李落始料未及之事。
别院密室中的銀錢不多,追繳的贓物隻有區區幾萬兩銀子,還及不上商正衙門虧空的零頭。
不過這些賬冊中記載的數目遠遠超過這些,至于流入誰家,一年半載怕是理不清的。
小福王涉案深淺難以判斷,李承文不便多說,隻報給了萬隆帝定奪,很是隐晦的提了一句或許小福王是被人利用了。
萬隆帝怎麽想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想必不會太爲難小福王府,怎麽說萬隆帝和小福王也是一母同胞,多少還要顧及太後的心思。
最後一件就是此番驚天巨變的根源,眼下隻有一個梁王暴露行迹,但謀的事是萬隆帝的性命。
密信所載正是當日官山行獵的一鱗半爪,雖是隐晦,但已經足夠了。
隻是這件事結案太難,梁王不過是個庶出王爺,商正衙門一案之前雖然有些權勢,但就算謀害了萬隆帝,大甘天子也輪不到梁王,背後一定另有他人。
牧王三人如履薄冰,一個不慎就是身死的危險。李玄慈幾乎把皇族内外在心裏罵了個遍,但也沒有辦法,無奈之下隻好悄悄去了趟棄名樓,向李落求教。
李落詐做不知,隻磨得李玄慈沒了脾氣,無奈之下隻好抛出已經亡故的明武王李玄旭。
李落暗歎一聲,明武王身死之後卻也不得安甯,不過也看得出來牧王三人實在是不敢再查下去了。
李玄慈此來多半是試探試探李落的口風,如果李落默許,朝中其他地方再打點打點,牧王和英王自然會想方設法将這件事壓下去,要麽再送到萬隆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