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靜,沒有人敢說話,這個時候說錯了話就是和滿朝武将爲敵,誰會嫌自己的命太長。
不過也有幾個才智高明之輩暗暗驚訝,這個呼察冬蟬向來是以勇猛善戰,再加上大甘第一女将的名頭揚名卓城内外,倒沒有人說起呼察冬蟬的心智應變如何。
今日一見,才知此女口才心智當真了得,闖宮一事在她口中不過是個目無尊長,少不更事,偏偏還是個郡主,似乎也能說得過去。
這樣一來,就算事後責罰那也是李家的家事了,罰輕罰重已經無關緊要。
萬隆帝身處皇權正中已有多年,當然知道其中的關系,龍顔一寒,掃了身側米蒼穹一眼,漠然問道:“可有此事?”
這隻是個看似尋常的舉動,不過瞧在殿中有心人眼中卻有另外的含義。
萬隆帝不問朝臣百官,反而先問米蒼穹,如此這般,隻怕從宮中傳出的谕旨不少是米蒼穹代拟的。
米蒼穹輕輕搖了搖頭,同樣不知就裏,不過就算米蒼穹知曉,這會怕也一樣會裝作不知道。
“太傅,可有此事?”萬隆帝喝道。
淩疏桐一顫,忙不倏跪倒在地,高呼道:“皇上,并無此事。”
“沒有?那這道聖旨是從哪裏來的?”萬隆帝眉頭一皺,臉色頗爲不善。
羯城自從城外遇伏之時就已經知道掉進了卓城中某個人設下的陷阱裏,隻是到底是誰算計的卻撲朔迷離。
滿朝文武,都是一副看着死人般的神情望着羯城,私自離城,若是走了也就走了,但被人抓了回來,卓城中恐怕難有羯城的立足之地。
不單是萬隆帝,有的是懈怠渎職的衙門和與羯城有所牽連的朝廷命官欲置羯城于死地。
羯城也是枭雄之輩,明白眼下自己的處境,臨危不懼,轉念之間就已定下對策,淡然說道:“我懷中的聖旨是有人贈予我的,讓我即刻趕回西戎。”
羯城故意加重了即刻二字,正是點醒萬隆帝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而且還是一枚有用的棋子而已,此時此刻顧不得以前的種種布置,先保命要緊。
“是誰給你的聖旨?”萬隆帝寒聲問道。
羯城搖了搖頭,恭敬回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賜我聖旨的隻是一個小吏。”
“哦,這個人是誰?”
“中書省下的一名書史,名喚郭謙。”
淩疏桐臉色大變,惶急回道:“皇上,微臣冤枉,微臣的确不知道此事。”
萬隆帝沉吟不語,殿中幾個權臣頗爲輕蔑的看着太傅淩疏桐,這隻是羯城的一面之詞,就吓得淩疏桐這樣驚慌。
殊不知中書省下有兩百書史,難免不會有被人利用之輩,不算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萬隆帝淡淡說道:“太傅先起來,來人,喚這個人入宮問話。”
米蒼穹極快傳下聖命,命禁軍将士去往中書省直接鎖了這名喚作郭謙的官吏,帶入宮中問話。
羯城一臉坦然,從懷中取出聖旨,雙手奉上,恭敬的放在身前。
現今之時,羯城隻能舍棄贈下聖旨的權貴,先渡過眼前這一劫再說。
隻要萬隆帝暫且不追究私自離城一事,這件事又鬧得滿朝皆知,這背後之人再想動手恐怕也要顧及一二。
不過羯城沒有想到的是或許背後謀算的人根本沒有考慮之後的事,人在長明宮也就足夠了。
淩疏桐小心翼翼的看了萬隆帝一眼,恭聲說道:“皇上,可否讓微臣看一看這卷聖旨?”
萬隆帝點了點頭,淩疏桐急忙上前拿起聖旨,神色恭敬的緩緩打開。
旨意明了,一目了然,羯城憑此出城無可厚非,似乎還是呼察冬蟬理虧了。
不過如果當真這是真的聖旨,這件事隻會越鬧越大。
萬隆帝已然不會承認是自己傳的聖旨,到時候說不定還要中書省背下這個罵名,其中後果如何,不用多想淩疏桐也猜得出七七八八。
淩疏桐冷汗直冒,半晌沒有出聲。
“太傅,這道聖旨可有什麽異常?”
“這,回禀聖上,恕臣愚鈍,微臣看不出什麽來。”
“是真是假?”
“看似是真,不過也有可能是以假亂真的手段,需得内府之人仔細分辨分辨。”淩疏桐亦是老奸巨猾之輩,既不說是真,也不說是假,倒讓内府工匠來判斷。
一國玉玺,自然極難仿造,特殊暗記、成色深淺都有講究。
而讓内府工匠分辨聖旨真僞也暗藏玄機,如果萬隆帝一心想查明此事,多半會直接宣内府官吏入殿,當面判斷,而後斷定是真是假。
如果萬隆帝有意遮掩,自會将聖旨送入内府,分辨之後再傳回回話。
這個時候回轉的餘地就大出許多,就算朝廷要查,也可以先說聖旨是假的,事後再慢慢探究。
“送入内府,研判之後速速回報。”萬隆帝沉聲喝道。
淩疏桐松了一口氣,交出手中聖旨,退到一邊。
淩疏桐已有八九分相信這卷聖旨是真的,不過也不說破,沒來由惹上這樁禍事。
心念一動,淩疏桐面有疑色的看了一眼默不做聲的李落,心中疑慮漸重,隻怕不會是一個私自離城這麽簡單。
“不管聖旨是真是假,哼,此人斷然不能離開卓城,免得讓我大甘将士寒心。”萬隆帝厲聲喝道,随即轉和,“冬蟬,你還有别的事麽?”
呼察冬蟬看了羯城一眼,殺意一顯,搖了搖頭道:“沒有啦,我就是氣不過這件事才闖宮的,皇上,你怪我麽?”
萬隆帝哈哈大笑道:“朕怎麽會怪你,到底是從沙場拼殺過來的,有情有義,朕心裏高興的很,來人,厚賞。”
賞賜一事自有米蒼穹安排,萬隆帝面有得色,這樣一來天下人就該稱贊天子聖明,另一面也可以送李落一個人情,不管怎樣,處斬楊萬裏一事總讓萬隆帝覺得虧欠了李落。